东京杀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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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04 21:31
日本
第一次听到同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是非常震惊的。她说话时冷静的神情更是让人难以忘怀，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死了的人是我室友的男朋友，之前我们四个人还经常一起吃饭。现在一个在牢里，一个在天上，一个回国了，而我还在这里。」「那天我室友就在楼下等她男朋友下楼，等了好久都没下来。上楼去找他的时候，她男友已经浑身都是血了，被送到医院后不久，人就没了。」「我室友有天吃了好多安眠药，怎么也叫不醒她。那是我第一次打救护车电话。我才知道在日本打了119之后，对方会先问是需要消防车还是救护车。」「后来我和室友有天一起坐在花坛边聊天，还遇见那种来搭讪，想约我俩去宾馆的日本男人。那个时候，我真的好讨厌日本。」「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大家冷漠一点挺好的吗？保持距离才不会有瓜葛，这样是最安全的。我现在再也不敢找室友合租了。虽然我也住sharehouse，但我那里大家都不熟，见了面也不说话，但平时还能帮忙收个快递，感觉这样是最好的。」也许是受这个事件影响，漫长的应激反应导致她格外悲观。她常常会对我做很多定论：「你才刚来日本没多久，以后你肯定会吃腻了这里的饭菜。」「你将来一定会越睡越晚的。」「你大概是才刚从语言学校出来没多久，还能对学日语这件事有这么大的热情。」每次听到她这么说，我都一笑置之。毕竟，我确实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朝一日会吃腻这里的饭菜，是否将来还能困了就立刻睡着，对学习语言的热情也许很快就会消减。尽管内心深处仍然觉得，主观能动性高于一切。认为我多多少少能主宰自己的世界，因为只有我是最了解自己的那个人。还是可以选择勇敢，我经常会这样给自己打气。但生活没那么简单的。如果我也有朋友遭遇了同样的不测，我是否再也不敢和他人亲密相处了呢？之前写过「无爱纪」，妈妈看完后，立刻发消息建议我不要表达自己的想法。想到《如何抑止女性写作》，妈妈永远是建议我不要再写了的第一人。可是，被看见就要冒着被伤害的勇气，写东西不表达想法，那写它干嘛？前不久，靠近东京的千叶县发生了一起夜间杀人事件，受害者是中国女性。爸爸看到后，立刻发消息说晚上最好不要出去。我知道叮咛是出于关心，可恶性事件发生后，就立刻要求大家自我约束，也太不可靠了。如果杀人事件发生在白天，是否白天也最好不要出去了。日本的新闻播报里杀人事件不少，我几乎从不会去深究。因为这次是中国女性被杀，而多投入了几分关注。报道里说是熟人作案，受害者被两名男子铁棒重击致死。这种新闻之下，不同平台会有不同风向的评论。有的平台说好好的中国人干嘛跑日本生活，有的平台说出国后可千万不能继续和中国人扯上关系。但如此不太平的日本，其实已经是全亚洲第二安全的国家了。（根据国际智库经济与和平研究所2023年的数据，亚洲第一名是新加坡。）小的时候，我很喜欢看新闻上各种真实却猎奇的案件，似乎已经在小小年纪看透了人性的恶，但同时又靠没什么营养的肥皂剧保持了一点浪漫幻想。这些年，中国对负面新闻的报道愈发少了。除非引发社会层面的极大关注，否则几乎不会被报道，但不报道不意味着杀人事件没有发生。曾经书店的顾客去年在云南买了新房，最近几个月在张罗装修。我看着他梦想中的家一点点成型，偶尔会想起他与我在书店聊天的样子。结果这个家才装修到一半，装修负责人就被杀害了，一个他眼中诚信、开朗而上进的23岁的年轻小伙子。嫌疑人是被害者女友的前男友，目前已经被抓获。嫌疑人是趁小伙子及女友在入睡中没有防备，将两人一起杀害了。开书店的时候，我曾经举着理想国出的文创周边拍过一张照片，那是一个笔盒，上面印着一行字：「为了人和书的相遇」。可我的初心其实是想与更多的人相遇，想成为装满故事的人。经历了很多之后，才发现，还是人与书的相遇更加安全，安全第一。纵然有时候非常怀念那段日子，也会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勇气重新经历一遭。清华投毒案的受害者朱令在上个月去世的时候，看了很多关于朱令父母的采访，非常令人动容。他们坚毅而淡然、隐忍而不屈。作为事件的亲历者，他们已经放下了，觉得已无必要。可作为旁观者，很多人还在坚持，只因为大家内心尚存一丝对正义公理的追求。人究竟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心呢？这个问题太无解了。也许只有极少数的罪犯会觉得自己是真正的坏人吧，都会有个借口，有个由头，促成自己做某事的背后总有无数的理由。前些日子翻自己过去的文字看，觉得自己变了又没变。或许在曾经伴侣的手机里见过最深的恨意后，每天都仿佛是劫后余生，没有被杀害就已经挺好的了。说真的，看过世界的背面后还能热爱生活吗？还能继续那么英雄主义吗？好难啊，从此我小心谨慎，只希望与他人尽可能相处融洽。在对人类常常感到失望的同时，也依然会因为很简单纯粹的品质打动。为着那些让我觉得活着值得的时刻，还是想做个勇敢和善良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