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工算是打完了！
文摘
职场
2024-01-22 20:49
日本
如今也是作为唯一一个外国人在传统日企上过班的人了。出勤上班的最后一周，地铁中，工位上，心中总有种复杂的情愫。会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依依不舍，又会因为假期就在面前而想再快一点解脱。我习惯了那里的一切，习惯让人感到安宁。习惯了早晨大江户线换乘半藏门线从来不会拥挤的地铁，不管读书还是打盹都很适合；习惯了社长桑原和同事志村两个六十岁老头的超快速日语，虽然很多听不懂但先答应了再说；习惯了在听着各种古典乐、闻着美妙香薰的环境下工作，还能经常吃到各式各样的点心……话虽如此，上班还是对健康的无情剥削，对时间的残酷凌迟。还是要抱持「提高工作效率，减少上班时间」的观念一辈子不动摇。作为一位观察家，我有认真体会艰难打工人在不同场景下的感受。以下是作为一名外国人在超迷你小日企的打工观察报告。认真学日语才一年多的时间，日语对我来说还是一门谈不上亲昵的语言。我觉得日本老板愿意接收外国人上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实在太缺人了。在这里，我做了哪些工作呢？做成契约书、接电话（大部分是转接给其他的负责人，也有和我确认房源信息的，记录传话内容）、去很多公寓拍照和录像、还有各种跑腿。最开始我觉得晨会好难，后来就习惯了那样的难。不是因为懂了，而是因为不懂也行。最开始也觉得接电话好难，这个能力倒是飞速增长。于是发现最难的不是接日本人电话，而是接外国人电话。某天和一个越南人打电话，彼此嫌弃对方日语不行，反复确认有没有听懂。语言是活的，导致每个人说出来都不一样，社长的日语难度系数最高。有次社长让我跑腿送一份紧急文件和钥匙到对方手上，我靠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把它们全给寄走了。当时的场景是所有文件还包含一个巨大的信封，我给社长演示要把文件和钥匙都放在这里面吗？社长点点头。那可不就是寄走的意思吗？后来水落石出后，才知道这是让对方签好字盖好章寄回来时用的信封。于是原本就很紧急的文件变得更加紧急，而这份紧急文件就是我做成的，社长连忙给对方道歉。费了好半天劲，我在同事的帮助下赶紧重新准备好了所有文件。当然肯定不是所有日本人都温柔，只限定我这份工的体验。在我做错事的那天，第一时间先道歉，社长立刻跟我说没事没事。跑腿结束后，回来感谢帮我忙的同事，对方也特别爽朗地说没什么。而其实我跑腿的时候，最初也跑错了地方，总之各种出糗。好不容易把所有资料送到另一家房产中介的手中，约在了银座一家小餐馆门口见面。说起这个中介呢，简直帅到令我瞳孔震惊，是有攻击性的帅，和他这两天面对外国人时无论是电话里还是我面前那无奈而温柔的语气完全不吻合。而且，他身上的香水也好好闻哦！告诉朋友们我虽然做了一件超级大错事，但是见到了一个超级大帅哥。朋友们的反应无一例外——快要联系方式！哼，以为我没有吗？手机号码，公司信息，甚至连家庭住址我都有了。但问题是，我还好意思联系吗？这辈子注定和帅哥无缘了！这家迷你日本小公司，除了我和社长，只有一位正社员，另外两位都是委託（业务委托，不隶属于这家公司，自己选择出勤天数）。他们三个员工之间连彼此年龄都不知道。年龄可能比较敏感也就算了。在一起工作三年，连对方家里有个孩子都不知道。而我知道了某位同事喜欢什么文学作品；知道了某位同事工资全部上交每个月只有三万零花钱，想要生二胎但老婆流产就放弃了；知道了某位同事之前离过婚……当然，都是在办公室里只有我和另外一个人单独在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悄悄谈话。他们还挺愿意分享自己的人生的，也许只有面对外国人才会诉衷肠。啊，果然还是我太八卦了吧。可，这是我观察人类之必要。他们彼此之间都不拉家常的，但会说对方坏话！会暗自揣测那位女同事在做陪酒女郎的工作（因为经常说身体不好，请假一请就是一周多）；会说那位六十岁左右的同事都来三年了连最基础的签合同的材料都准备不齐全，果然年纪大了；会觉得公司果然还是太黑了，都不舍得多雇佣一个正社员……我的工作内容主要是作为同事志村的辅助。开始他交给了我一些活儿，发现我很快就做完了后，会告诉我慢点做，这可是一周的工作量。他会慢悠悠地打扫卫生，将自己的发票收拾平整，找资料找上个两三个钟头，要回的电话尽可能拖到快下班再打，还会弄点小零食给自己吃吃也分点给我吃吃。一到下班的时间，即便有客户要联系他，他也不理会，因为到了该走人的时间了。后来知道他的工资是按小时计，老板不在的时候摸鱼也是钱，何乐而不为呢。有志村在的时候，只要我不出外勤，日子过得都还有滋有味。但他实在出勤次数太少，一周就两天半。若我是被老板使唤的一天，就只能极低限度地闲散，偶尔能抽空回个微信就不错了。也许很多年前的我会鄙夷志村这样的行为，觉得生命怎么可以这么虚度呢。但我也早就开始怀疑了，以认真的态度全力以赴的工作才是唯一正解吗？每个人的天资、能付出的努力程度都不尽相同。而如今我身处这样的环境，连交流都不十分顺畅，即便想高效率做事，也力有不逮。从2023年12月11日到2024年1月20日，我大把的时光是在表参道附近的小房地产公司度过的。今天早晨在LINE WORKS看到社长和同事的消息，梦的余韵仍在。这家公司已经开了三十多年，老顾客和生意伙伴众多，经常会收到各种点心。学了一堆电话用语，但实际接电话时，用的都是自己习惯的说法。圣诞节的前夕收到预订好的忘年会餐厅送来的草莓蛋糕，造型土土的，但是很好吃，里面还有两层全是新鲜草莓的夹心。
在日本的第一个忘年会，在进门还会有人帮我脱外套的高级餐厅进行。去港区的高级公寓拍照、录像，在阳台拍了下外面的风景。后来这个房源很快就被出租掉，说不定我的照片和录像起到了一点作用呢。
看出勤时间，自己几乎像个机器人一样每天会搭乘同一个时间点的地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