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来日本?

文摘   2024-11-07 21:51   日本  
「日本人になりたい!

坐在我身边的同学用这句话介绍自己的时候,日本老师感到有些惊讶,而我还不知道它的含义。等同学落座后,悄悄问她刚刚说了句什么,她轻描淡写地说:「想成为日本人啊」。

那时我刚来日本不久,「啊……这是可以说的吗?」我的心里冒出了这句话。

然后她补充说明:「我就想读点小黄文儿,画点小黄画儿。我可不想在家里好好躺着,突然就被上门抓走了。」

我读的京都语校在招生时以艺术升学为宣传重点,所以很多同学都是艺术生。他们来到日本的原因大多都很一致,想更加自由地创作。

我认识的Y就过着最纯洁的生活,画着最色情的作品。她从来没有交往过男友,连男生的手都没牵过,但不妨碍她可以画出最激(基)情四射的作品。她借用日本人的名字出版的书,进入了日本最火的同人网畅销榜前十名,并且已经加印。她来到日本最初的心愿已经完成,所以准备回国了。

来到日本生活这么久,问我为什么来日本的人甚至没有当年问我为什么来南京的人多。

可能一来原因不言自明,二来我不再像曾经那样需要每天面对很多顾客。

但偶尔我会主动问身边人为什么来日本。

我有一位中产阶级的大龄语校同学,他性格谨慎,不轻易冒进,以语校学生的身份来到日本,稳扎稳打进行房产投资,是要来日本养老了。

而京都最好的朋友是因为受不了调休,刚好大学的专业是日语,就来日本留学了,走一步看一步。

俄罗斯好友K是因为不想被卷入俄乌战争,躲来了日本。

有朋友是因为被困在上海的那段时间,没有吃饱饭,认清现实,选择离开。

来到东京之后,认识了很多IT行业的人,就单纯只是因为以前日本IT好入行,可以在日本赚更多钱,就来了日本。也有因为工作需要来日本长期出差,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数,干脆就换了工作,长久地留在了日本。

我还有一位朋友,他迟迟不肯告诉我为何来日本,只说他有必须要自己人在日本的理由。我一直以为他是通缉犯。后来他才袒露是因为自己得了一种罕见病,叫法布雷病。这是一种X染色体连锁隐性遗传病,主要治疗方法是酶替代疗法,需要通过定期注射人工合成的α-半乳糖苷酶A来补充身体里缺乏的酶。

这个病不在中国的医保范围内,每次注射的费用大概是10万到20万元左右,每年要注射24次。如果不接受治疗,通常患者会在30岁左右就开始肾衰竭,预期寿命在40岁左右。他家完全无法承受这样的开支,被确诊的时候,以为上帝已经下了一纸审判书。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找到了京东的慈善组织,如果拿出贫困证明,就可以被资助。可是由于“贫困”已经被全面消除,所以他无法证明自己“贫困”,这条路没能走通。

他了解到这个病在日本的医保范围内,每个月的治疗费只需要几百块钱人民币。如果病情发展到影响到工作和生活,获得残障人士认定,还会享受残障年金以及其他福利。

于是他就自学IT,先通过语言学校,然后一入学就开始找工作,进入了IT派遣行业。说起来,我之所以能面试成功如今的工作现场,也多亏了他对我进行的指导。

那个夜晚,和他聊完,我俩一起深深感慨:其实可以活着就是很好的一件事了。

有时候一想到他,就不再对日本的高税收有怨念了,因为确确实实帮助到了需要的人。

最近摸出了过去的手账本,刚来日本的时候还在上面记过一些日记。今天上午请假做体检,结束后时间仍有余裕,坐在公园里翻了翻,有点怀念。

啊,是2022年刚来日本的我。

现在我的日语已经比小顾同学好了。

谁曾想,东京的大风天比京都的阴雨天更难耐。

网上冲浪时间真的非常有限!

越南妹妹的话至今仍会给我安慰。

不知道自行车该停在哪,刚准备停在公寓楼下,就被日本大叔生气地问我家在哪?我当时甚至都没听懂他那句话什么意思。

后来才知道这个同学原本是女生,做过变性手术,所以很难辨雌雄。

时间一下子就来到了十月,即将入住share house。

忘带书本还能回家取,离家近可真好啊。抱紧现在每天往返通勤两小时的我。

作为一个很爱做计划的P人,最大特质就是计划完不成也不会为此感到焦虑。我的一堆时间计划,最终就完成了两个标记了三角形的地方。

「生活还真是不会按预期发生呢。」然而,这就是生活的有趣之处。

坐在日比谷公园读着过往的我,又一次由衷感到活着可真好啊。这是我第五次来到这个公园,我感受过阴天的、雨天的、晴天的公园、白天以及夜晚的公园,还是觉得很喜欢这里。

在公园里打下这篇文章的草稿时,旁边是一位正要作画的奶奶。


后来,我又去公园四处转了转。


回来时,作画老人团已经有了三个人。


我想象着如果自己也是个老人,说不定就可以加入他们。因为此时的我,不得不去赶电车上班了。下午坐在电脑前的我,心里还住着一片花园。

晚上走在冷风中,发现今天立冬了。立秋的时候,秋天完全不见影踪;立冬的时候,冬天倒是张牙舞爪地立刻就来。

冷冷的天气里适合吃暖和的东西,也适合怀念过去。

把手账本又往前翻了翻,有属于很多人的共同记忆,也有只关乎我的个人体验。太多内容过于敏感,无法诉说。想到父亲总怕我忘了自己的根在中国,这怎么会忘了呢?过去的天天年年,我切身地体会过,于是清晰地记得。

因为忘不了,所以回不去。

恰妮斯虫
Personal memoirs. About anyth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