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rt
2024/10
图片来自大英博物馆官网
佛教艺术中描绘佛陀出生的图像通常被称为佛诞图，这类图像以佛陀的降生为中心，展现了佛教经典中关于释迦牟尼佛出生的场景。
大英博物馆印度展区中的这幅佛陀降生图，是一块石灰石板，来自公元一世纪时期印度的Amaravati地区。这是一组典型的早期佛教艺术造像，尤其体现了无偶像化、象征性的传统。
无偶像化Aniconic，是指佛陀不以人形或具象形式出现，而是通过象征性符号来表示。这种无偶像化的描绘方式起源于佛陀去世后的早期佛教艺术创作，可能出于对佛陀神圣性的尊重或为了避免偶像崇拜。人们通过其他象征图像来表示他的存在和教义，如：
菩提树Bodhi Tree，代表佛陀在菩提树下觉悟。
法轮Dharmachakra，象征佛法的传播和说法。
脚印Buddhapada，象征佛陀的足迹，表示他在人间的行走和教化。
空座位，象征佛陀在觉悟时所坐的座位，但避免直接描绘他本人。
在大英博物馆的这块石板上，按照右上-左上-右下-左下的顺序，刻有与佛陀出生相关的四个事件：
摩耶夫人的梦境；
方位护法对梦境的解释；
佛陀的诞生；
佛陀在释迦族圣树前的呈现。
这构成了传统佛诞图的基本元素。在整块石板上，并没有直接出现佛陀的人像，而是通过无忧树、襁褓等符号来象征，是早期佛教艺术无偶像化传统的典型例子。
P
art1
阿马拉瓦提
阿马拉瓦提Amaravati是印度南部安得拉邦的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具有丰富的文化、宗教和历史背景。它在古代是一个重要的佛教中心，以其佛教艺术、佛塔和遗址闻名于世。
阿马拉瓦提在公元前3世纪到公元3世纪期间是萨达瓦哈纳王朝Satavahana dynasty的一部分，这个王朝支持佛教的传播，并资助了许多佛教建筑。
萨达瓦哈纳王朝地图
在此期间，阿马拉瓦提成为一个繁荣的佛教中心。阿马拉瓦提以其佛教艺术闻名，特别是阿马拉瓦提雕刻风格。这些雕刻以精细的石刻浮雕为特色，描绘了佛陀的生平故事、佛教的象征和神话场景。这种风格对南印度和东南亚的佛教艺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在19世纪，英国考古学家对阿马拉瓦提进行了大规模的发掘，许多雕刻作品和遗迹被送往大英博物馆、钦奈博物馆等地保存。如今，阿马拉瓦提遗址仍然是研究古代印度佛教文化和艺术的关键地点。
P
art2
梦境
石板右上角
在佛教中，摩耶夫人的梦境Māyādevī's Dream是释迦牟尼佛降世前的重要预兆。
摩耶夫人在梦中看到一只白象从天而降，手持一朵莲花，走近她，并进入她的右肋。根据佛教传说，这象征着未来佛陀的转世投胎。这只象通常有六根象牙，象征着纯洁、智慧和佛陀的高贵身份。
摩耶夫人在佛教中被尊为一位重要的圣母形象，她被认为是一位德高望重、纯洁无瑕的女性。
白象在印度文化中一直是神圣的象征，代表纯洁、力量和天命。在佛教中，白象被视为代表佛陀的精神特质，象征他纯净的本性和伟大的使命。这一梦境象征着摩耶夫人将要诞生一个非凡的存在——未来的佛陀。
进入右肋，是佛教传说中特别的表现，象征佛陀的神圣诞生，远离普通人的生育过程，突出其超凡与神圣。
摩耶夫人的梦境不仅是佛陀诞生的重要预兆，也体现了佛教中关于因果和轮回的观念。它暗示佛陀的降生是由于众生的业力所感，以及他的觉悟将为世间带来终极的智慧与解脱。
P
art3
释梦
石板左上角
在佛教中，方位护法dīkpālas对摩耶夫人梦境的解释是一个重要的场景，展现了佛陀降世前摩耶夫人梦见白象入胎后，神灵对这一梦境进行的解读。这一情节通常出现在佛陀出生的前序部分，象征着神圣的预兆和对佛陀未来使命的肯定。
dīkpālas是佛教和印度教中的方位护法，代表八个方位的守护神，分别掌管东西南北及其四个中间方位。他们不仅守护宇宙的方位，还象征着宇宙秩序和力量。
在佛教故事中，他们在关键时刻出现，参与解释摩耶夫人的梦境，彰显梦的神圣性与佛陀降生的重要性，解释梦境的象征意义。
通过方位护法对梦境的解释，佛陀的降世被确认为宇宙中的重大事件，标志着他不仅是人类的觉悟者，也是天地众神所承认的伟大存在。这一解梦场景加强了佛陀的神圣性和其未来觉悟者身份的必然性，同时通过护法神的参与，象征了天地宇宙对佛陀使命的支持。
P
art4
降生
石板右下角
在佛教中，佛陀的诞生场景是极其重要的时刻，充满了象征性和神圣气氛。
佛陀的母亲摩耶夫人通常被描绘为站在一棵无忧树Sal tree下，右手抓住树枝。这种姿势象征着她即将生下佛陀时的稳固与力量。
根据佛教传说，佛陀是从摩耶夫人的右肋诞生的。这一超自然的诞生方式象征着佛陀的神圣性，强调他与普通人的区别。
早期的印度佛教艺术，如阿马拉瓦提、马图拉的雕刻，具有无偶像化的传统，常以象征性的符号（如树、莲花等）代表佛陀，而不是直接描绘他的形象。比如大英博物馆的这块石板，就以无忧树象征佛陀的存在，此外还有侍女手中的襁褓作为象征。
在后来的东亚与东南亚佛教艺术中，佛陀诞生场景更为直观与具象，佛陀作为婴儿的形象逐渐得到普及。
佛陀的诞生不仅象征着一个伟大觉悟者的到来，还预示着他将领导众生走向解脱与觉悟的伟大使命。画面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充满象征意义，突显佛陀的神圣地位以及他在出生时就预示的超凡特质。
P
art5
圣树
石板左下角
佛陀被呈现给圣树这一场景，是描绘佛陀降生后向释迦族的圣树介绍自己的重要时刻。这一场景体现了自然界与超自然力量的连接，强调佛陀的神圣性与自然的和谐。
在早期的佛教和印度教文献中，caitya这个词是指一棵神圣的树，或通常通过一棵树来标识的一个神圣的地方，人们在这里聚会或冥想。
根据佛教传统，佛陀出生时，摩耶夫人在蓝毗尼园Lumbini的无忧树下站立，抓住树枝分娩。这时，守护这棵树的树神也被认为在场。佛教经文和传说中，树神作为自然力量的一部分，常被描述为见证并护佑摩耶夫人和新生的佛陀。
这种树神在佛教中被视为护法神或自然神灵，象征着大自然与神圣生命力量的结合。在佛陀诞生时，树神不仅象征着对生命的支持，还代表了佛陀与自然界的和谐。此外，无忧树本身在印度文化和佛教中有着吉祥的意义，象征着希望、幸福和繁荣。
因此，佛陀出生时与这棵树及其树神的关联具有深刻的象征意义，体现了佛教中的自然崇拜和护法神灵的观念。这一场景强调了佛陀的神圣性，表明他作为觉悟者的身份，已经被神圣的自然力量以及释迦族人认可。通过将佛陀呈现给圣树，也强调了佛教教义的传播，标志着佛教信仰将会在释迦族及其他地区广泛传播。
这一画面同样表现了无偶像化的传统，即：并没有佛陀人像的存在，而是以襁褓作为象征。
P
art6
无偶像化与偶像化
与无偶像化形成对照的是偶像化（Iconic或Anthropomorphic），是指以人类形象描绘佛陀。在佛教艺术的后期阶段，尤其是在贵霜帝国Kushan Empire和犍陀罗艺术Gandhara Art的影响下，佛教艺术开始直接描绘佛陀的形象，佛陀逐渐被描绘为一个具有具体人类形象的圣者。
偶像化的佛陀形象通常表现出特定的特征，以区分其神圣性和卓越地位：
肉髻Ushnisha：佛陀头上的肉髻，象征觉悟和智慧。
长耳垂：表示佛陀曾经作为王子的身份，因为戴过贵重的饰品。
涅槃相：面容宁静、慈悲，象征着他内心的平静与超脱。
手印Mudra：佛陀的手势表达不同的教义，如之前的推文中介绍过的触地印象征觉悟时佛陀触地作证。
偶像化的佛陀形象始于公元前1世纪至公元1世纪的犍陀罗和马图拉艺术风格。犍陀罗地区位于今巴基斯坦和阿富汗，曾是亚历山大大帝东征后希腊文化的传播区域。
犍陀罗艺术深受希腊-罗马艺术风格的影响，特别是对人体的写实表现和偶像崇拜。希腊艺术尤其擅长雕刻人像，以呈现神明或伟大人物的形象。
在犍陀罗地区，这种外来雕刻风格与传统佛教信仰结合，开始创作佛陀的人像。佛陀的形象逐渐与希腊神祇的风格相结合，表现出庄严而具象的形象。
犍陀罗佛头，V&A博物馆
随着佛教在印度次大陆及更远地区的传播，图像和雕塑作为教育工具，变得尤为重要。对于信徒来说，佛陀的形象不仅是一种崇拜对象，更是一种教学媒介，帮助他们理解和感受佛教教义。
早期佛教艺术通过无偶像化的象征物表示佛陀的存在，但随着信徒对佛陀个人崇拜的需求增加，逐渐转向具象的佛陀形象，以便强化佛教的影响力。
犍陀罗佛像，Tokyo National Museum
犍陀罗艺术的发展与贵霜帝国Kushan Empire也密切相关。贵霜王朝统治者（如迦腻色迦王）是佛教的坚定支持者，他们在政治上推动了佛教艺术的繁荣。在贵霜帝国统治下，佛教得到广泛推广，佛陀的形象成为权威和信仰的象征。
2世纪时的贵霜帝国（绿色）
犍陀罗地区的偶像化佛教造像艺术不仅影响了印度本土的佛教艺术风格，也通过丝绸之路传播到了中亚和东亚，促成了后来的佛教偶像崇拜传统的广泛发展，一直延续至今。
总的来说，佛教艺术从无偶像化到偶像化的转变反映了佛教思想、文化交融和社会需求的动态发展。无偶像化的传统强调佛陀的无形性，通过象征符号传达其教义；而偶像化的兴起则反映了信徒对可视化宗教形象的需求，佛陀形象得以具象化，成为信仰的核心表现形式。
无论是象征性表达还是具象化的佛陀形象，二者都见证了佛教艺术在不同时期的创新与适应，为佛教在全球范围内的传播提供了丰富的视觉语言。
文｜陈硕，ChatGPT辅助
参考｜SOAS课程- Professor Ashley Thompson
图｜网络，大英博物馆
排版｜陈硕
设计模板｜秀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