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级体测正在进行，很多孩子都取得了10分满分，包括我家的体育渣。体测归来，女儿并没有太多欣喜和得意，虽然结果是上岸，过程却一波三折，一言难尽。面对一场可能打不赢的战斗，孩子要和自己的胆怯作战，要学会咬牙坚持，老母亲则在反思，减压和鼓劲之间如何平衡，孩子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体育优秀星人和体育渣星人的悲喜无法相通。前者会觉得后者戏太多，只是一场体测而已，哪有这么多故事、那么多情绪，满分后喜极而泣，至于吗？我想说，不光孩子，体育渣家长都想泣一下。我们实在是连滚带爬才拿到这被很多人视为探囊取物的10分。
《家有儿女》剧照
孩子从小大运动就落后，一年级还跳不好绳，体育成绩一直不太行。小学跳绳是能加分的，我带她苦练跳绳，四年级体育终于拿到了良好。五年级孩子意外骨折，一年都没怎么锻炼，长期不运动之后猛然加量，六年级时膝盖又出了问题。上初中后，孩子的膝关节一直不太好，平时还行，剧烈或者大量的下肢运动就会引起腿疼。我们对待体育的态度一直在纠结，状态好的时候就想着为了中考体育要多练，腿疼的时候就想着身体第一、成绩算了。
八年级体测是孩子第一次面对占中考分值的考试，根据新的政策，只要肺活量、体前屈、50米跑、800米跑等各项成绩总分超过80分就计满分，意味着得到中考体育的10分。这对于体育渣但又不是很渣的学生是一大福利，冲一冲就能过关。
从初一下学期开始，几次学校体测，孩子都在80分上下浮动，我俩的心情也跟着沉浮，患得患失成为常态，然而，适应这种心理状态并不能减轻它带来的痛苦。就像面对一个摇摆震荡的天平，任何一头加一克砝码，天平就会向那一端降落，让人很没安全感，有时候甚至想着，宁愿滑向不好的那端也比这么悬着心强点。
《我们的青春期》剧照
暑假，我给孩子找了个一对一体育教练，试图根据她的膝盖情况，进行个性化的训练，毕竟提高成绩才是最好的正向砝码。练习到第二次，其他项目进步了，但涉及跑动和弹跳的项目都退步了，练习到第三次，她瘸了。孩子膝关节只能承受假期的长跑作业，加练实在够呛，我们刚刚鼓起的干劲被浇熄了。
开学后，学校为应对体测增加了初二学生的训练量，孩子的膝盖痛和腿部肌肉酸痛混在一起，经常一瘸一拐，我问要不要请假，她表示：“这点量都不练，那体测就废了。”于是，我家的九月一直飘荡着药味，那是孩子膝盖的膏药贴。
除了膏药，孩子也迎来了一年二度“药不能停”的季节。秋季过敏如期而至，每年这时候孩子都会鼻塞、眼肿、咳嗽。呼吸不畅直接影响肺活量成绩，间接影响跑步项目，不处理不行。我斥资2400元在九月的第一周和第二周带她去打了两针抗过敏神药奥马珠单抗，但是因为她的过敏指标很高，打针没法解决所有症状，口服药也不敢断，即使双管齐下她还是会打喷嚏、鼻塞。好在往年纠缠我们的咳嗽问题消失了，体育运动依然能够进行。算算日子，两针奥马珠单抗能管一个月，有效期刚好到体测。
《你好，旧时光》剧照
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最后几周的努力和运气了。然而，体测前一周，孩子却哭哭啼啼地回家了。训练了三周，学校摸底测，她的成绩并没有提高，八百米跑的成绩由之前的4分左右，下降到了4分30秒，综合成绩78分，按照体测的赋分是8.5。孩子郁闷极了：“我已经很努力了，但就差那么一点。”我也很无奈。
人会本能地逃避挫折，努力见不到成效后，很容易滑向破罐子破摔。几天后考前最后一次测试，孩子八百米只跑了5分30秒。可能从那天起，她的心态就崩了。睡前她会反复叨念：“真不想考试”，关于身体的抱怨也变多了，比如鼻塞、腿疼。她似乎要被压力降服了，从焦虑滑向恐惧，失去了自信，而且试图从身体角度给自己找理由和退路。
不过这些是我后来才想明白的事，当时只是想着孩子压力太大了，得给她减压，于是我会告诉她：“别想太多，实在拿不到满分，8.5分我们也能接受，一道选择题做对，分数就回来了。”事后想来，也许当时孩子需要的并不是家长的降格以求，而是认真地告诉她：“加油，别泄气，你能行”。
《米小圈上学记》剧照
从膝盖到过敏，我们也算排除万难，没想到考试前一天还是出现了“黑天鹅”。孩子感冒了，鼻塞、嗓子疼。我怀疑，除了着凉之类的因素，她生病可能也是因为心理因素。面对一场可能打不赢的战斗，她在怯战。
老母亲其实也在怯战，孩子恐惧挫折和失败，我则不想面对她因挫败而产生的负面情绪。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接受天平已经滑向了失败那边，是不是在心理上就更能承受一些。于是我一退再退：“妈妈对你要求不高，你能完成就可以，你们体测是赋分制，即便八百米零分，你的水平也能得7分”。我的“退”似乎让她放松了一点，但更加颓了，论调变成“万一我明天跑不下来八百米怎么办。”我没吭气。
《少年派》剧照
第二天上午送她去学校，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告别前说得那声“加油”估计没起任何作用。整个上午我都有些惶惶不安，担心她跳远时摔倒，担心她跑步时膝盖受伤，直到临近中午，老师的一通电话让我有了一种“果然出状况了”的踏实感。
女儿的八百米缺考，其他项目成绩加在一起60多分，如果决定不跑八百，按赋分算就只能得到10分中的7分，如果想跑，就要立刻回考场重新排队测试。跑还是不跑？我决定问问孩子自己的意思。电话交到孩子手里，她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今天状态不好，嗓子疼，跑50米的时候腿还别了一下，我怕跑不完八百，还怕就算跑完也不会有好成绩，而且你不是说八百米零分都没事吗？”孩子没勇气走上跑道，想打退堂鼓，而这种放弃也许是被我默许过的，她不能坚持到底，可能也有我的锅。
我有点犹豫，不跑，孩子轻松了，我也不必纠结，毕竟放弃也是一种选择。关键是如果放弃，孩子真的会甘心吗？我问她：“打仗总要打了才知道输赢，不打就认输，你真的能接受吗？”电话那头沉默了。“如果八百米跑进5分钟，就有8.5分，如果跑进四分半就可能获得满分，机会就一次，你真要放弃吗？”孩子哭了，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其实我不想放弃，我只是怕，我还是想试一试。”“那你就跑一次，一定能跑好，相信自己可以的”。这次的加油，她应该是听进去了。
《以家人之名》剧照
接下来的时间，我继续惶惶不安。她会以怎样的状态重新走上跑道？她能跑好吗？如果没跑好，成绩还是差，她该怎么接受？我一面纠结一面自我检讨，就是因为一直患得患失才老说丧气话，给孩子泄了劲，这种时候还想那么多干什么，竭尽全力，冲就完了。
一小时后，老师从前方发来消息。孩子使出了洪荒之力，跑了4分10秒，加上之前的分数刚好过关，满分到手了。
她是最后一个完成体测的，班里同学一直在大巴车上等她，老师则全程给她鼓劲加油，等测完回到车上，老师大声宣布：“满分”，同学们开心地为她欢呼。老师给我描述当时的情景，我感动又有些惭愧。一场胜负难料战斗，斗志昂扬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吧！作为家长，面对孩子的焦虑、畏惧、胆怯，要理解但不该一味退让，要把她往前推，给她机会背水一战、战胜恐惧、战胜自我。该等到尽力之后再一起接受结果，不管那是欢呼、掌声还是眼泪。
老师和我聊到此处，告诉我：“有时候不能退，气可鼓不可泄”。深以为然！
《少年派》剧照
对孩子来说，这次体测也是一次历练，并不是每次放弃都有后悔的机会，总要尽力之后再来谈结果，而且不坚持怎么会知道，你其实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强大。
体测之后的傍晚，又到了最为痛苦的数学时间，孩子做不出题，抓耳挠腮各种抱怨。我在一旁鼓励：“相信自己，题没那么难，你没那么弱，八百米都四分了。”她抬头说：“不一样啊，八百米拼就行了，数学拼也不会做”。
小孩，之后的人生还有无数战斗，不管文斗武斗，希望你不再逃避，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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