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年的想上班，成年的gap了

文摘 2024-11-27 07:30 北京

期中考试结束，可能是因为成绩也就那么回事儿，我家少年这几天一直摔摔打打，陷入了严重内耗：今天感叹自己的努力没得到回报，人间不值得；明天又反思，觉得是自己太过粗心，学得不扎实；后天开始批判判卷老师近视眼，没能看出他作文的深意……然后他问我：妈，你说我是不是不是读书的料，上班挣钱会不会更合适？

无语，不过既然人家都提出来了，我要是不劳其心智，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一下似乎也有点辜负他，一直扮演爱意满满，无条件包容的妈妈，偶尔当一次万恶的资本家估计也挺爽。“ 既然这样，周末你跟我去拍摄吧，摄像老师正好缺个摄助。”

拍摄地在离北京两百公里的一个村子，是前一阵风头正劲的所谓青年养老村，说白了就是年轻的上班族卷不动了，停下歇歇脚，思考一下人生，继续往下卷的一个驿站。我琢磨着这至少能让少年扒着门缝感受一下成年世界的不易。

早上4:30，周扒皮的公鸡还没打鸣，我就把睡意朦胧的少年给薅了起来。他一边嘟嘟囔囔地咒骂我，一边磨磨叽叽地穿衣服。“ 赶紧的，俩多小时的车程呢，给资本家干活，您就别挑三拣四的了，迟到扣钱了啊！” 好使，世界立马安静了。连滚带爬地洗漱完，伴着他一声接一声的哈欠，我俩摸着黑开了两个点儿的山路，七拐八绕地进了村。

《小欢喜》剧照

摄像老师和录音老师早已经到位，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的录音居然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少年哆哆嗦嗦裹着羽绒服傻不愣几地站在车边上发呆的功夫，录音小伙已经麻利儿地把所有录音设备挂在了身上，开始帮着摄像老师准备镜头，安装无人机，收拾灯箱。

“ 赶紧的，摄助，去帮摄像老师扛三脚架，顺便把小摄像机和稳定器也拿上。” 我推了推眼里没活的少年，他跟在录音小伙后面，呲牙咧嘴地扛起三脚架，拿上稳定器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半山腰的拍摄地走去。很快，少年就感受到了三脚架和摄像机的重量，脸色泛红，鼻子上开始冒汗，呼哧带喘起来。

“ 你怎么样啊？把三脚架给我吧？” 录音小哥哥在前面问他。

“ 没事儿，我能行，这是我的工作。” 少年咬着牙回答。

可以，有点儿责任感，老母亲很欣慰。摄像老师笑着说我是不是太狠了点儿，让13岁的儿子来扛大包。“ 没办法，人觉得自己没准儿是上班的料，咱们就得让他试试不是？” 摄像老师笑着翘了翘大拇指，问少年：“ 一会儿叔叔教你掌镜怎么样啊？” 少年的眼睛一下亮了，大包扛得好像也起劲儿了点儿。

《一起同窗过2》剧照

要拍的是个职业聊天局，接受拍摄的是5个在这个村子里长居了几个月的年轻人，大多是大厂出身，20多岁，花一样的年纪，只不过脸上或多或少带着点儿疲惫。少年有点儿困惑，在他看来，腾讯就是手游，抖音刷一天都不带烦的，在这些地方上班怎么会累呢？

“ 姐姐，你为什么不想上班儿，想退休啊？我可想上班了，上班多有意思啊，还能挣钱。”

“也不算是退休吧，我只是想回归一下生活，看看花，看看草，听听自己内心的声音。长时间工作我都麻木了，对生活没热情，也失去了内容创作的初心，更出不来有品质，让自己满意的作品。所以，我要gap year一下，然后再出发！就是这样，明白吗？”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是不是和我学习一样，到瓶颈了，怎么也突破不了，想走条别的路？”

“ 差不多吧，一直工作一直卷，也没啥时间再读书，学习，思考，就枯竭了呀。所以现在要停下来，想一想，丰富自身。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我们一直在路上”。酷酷的小姐姐甩了甩一头蓝发，拽拽地走了，留下少年在风中凌乱：怎么未成年的想上班，成年的却gap去了？

《凪的新生活》

困惑归困惑，手里的活儿却不能耽误，所以从早上开始，少年就开始卖苦力，三脚架要走到哪儿扛到哪儿，镜头包里十几个镜头背起来也不轻省，还要腾出一只手来拿稳定器，我看着他拖拖拉拉地被落在团队后面，说不心疼肯定不可能，但是不吃工作的苦，不被生活的小鞭子抽一抽，他怎么会感受到象牙塔的呵护？到了中午，少年实在有点儿扛不住了，偷偷跟我说，他的肩膀扛三脚架扛肿了，拎稳定器的手的手腕也很疼。

《一起同窗过2》剧照

“ 妈妈，上班都这样吗？那你挣钱可太辛苦了，还是上学轻松啊！”少年感叹道。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把少年肩上的的三脚架拎走了，是录音的小伙。“ 好好上学吧，以后选择多。”

这个小伙也就比少年大个3，4岁，但看上去成熟了很多。据他说，因为父母离异，爷爷实在养不了他，他13岁就开始离家，今年还不到18岁，“工龄”倒有了4年，已经是录音师里资深的一辈了。其实拍摄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观察他，合作过这么多的录音师，他是最让我惊叹的一个，手底下非常利落，各种录音设备，不论是不是以前用过的品牌，拿过来研究一下就能上手。而且，他非常好学，做完自己的工作，立刻就会走到摄像老师面前，帮他安排设备，调试灯光，做简单的拍摄。要是大家能随口指点他一下，明显能看出他的欣喜，还会随手记在手机备忘录里。

少年很喜欢他，会跟他说悄悄话，问他累不累？喜欢上班还是上学？他说都喜欢，上班能挣钱，能养活自己，人总得脚踏实地地活着。不过他步入社会太早，学上的有点少，所以很多东西讲给他听，他也不是特别明白，所以就还在报班儿上课，盼着以后能把学历给续上。

《人生之路》剧照

俩未成年说说笑笑，搭伙儿干活，少年学着干倒也还似模似样。眼瞅着太阳就要下山了，我突然想起应该去山上放个延时。少年和小伙毛遂自荐，麻利儿地上山去了。结果，左等也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等我和摄像老师拍完了外景，天都黑了，俩人还是没回来。正是一脑门子汗，一抬头，回来三个人，后面还跟着一群羊……

原来，他们俩刚上山把机器架好，就被上山吃草的羊给围了。少年哪儿见过这架势，又怕羊连他带机器都给拱到山底下去，只好搂着机器抱着树喊小哥哥去搬救兵。俩人正着急麻慌的当口，来gap的一个姐姐出现了，三下五除二吹了几个口哨，吆喝了几声，拿山上的枝条来回抽打了几下，羊群居然乖乖的转换了方向，往别处去了。“ 姐姐说，这都是她来了以后在这边学的生活技能呢！” 少年一脸的崇拜。“ 弟弟也很棒的，我们刚才一着急把机器的色彩设置给弄乱了，打开您给的技术要求结果发现全是英文，我一下就懵了。弟弟拿过来看了看，很快就翻出来了，要不然，我们的延时根本就拍不了了！弟弟英语真好！” 挺好，有惊无险，一天的拍摄结束了。

晚上我给少年结账，他对着微信钱包里的数字傻乐了半天。我问他还想不想上班，他琢磨了一下：“ 上班很累，上学也不易。就我自己而言，我试着上了个班，算是被你们和生活毒打了一下吧。”

我翻了个白眼，他露出了红肿的手腕 “ 我觉得我还是得回去上学，倒不是我不能吃苦，只不过我觉得读书能让我选择生活，而不读，只能让生活选择我。”

《欢乐颂》剧照

少年想去上班，是对自己的学习状态不满，小伙不得不上班，是生活没有给他继续学下去的权利，gap girl选择不上班是无法面对自己的工作状态和生活情趣的缺失。而最终，他们都必将各自调整，再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做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个体。所以，不论是什么，那个让自己过得更好的选择，就是生命能给出的最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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