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地公园如何缓解城市缺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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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2024-10-14 14:07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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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纳博尔卡里洛湖畔静谧得令人不寒而栗。这片宁静的水域距离熙熙攘攘的墨西哥城市中心仅半小时车程，但数十年来几乎无人问津，也鲜有游客光顾。随着朝阳升起，栖息在此的6万只鸟儿奏响了黎明的合唱，周围闪烁着的大都市的灯火。成群的苍鹭从岛上的棕榈树巢穴中振翅高飞，映衬在朦胧的粉红色天空中。很快，湖畔便聚集起一群忙碌的水禽和黑白相间的滨鸟，当地人称之为“修女”，它们匆匆穿梭在石头和植被之间。这片湖泊、灯光与野生动植物交织的景致将很快作为广袤的特斯科科湖生态公园（也称PELT，西班牙语Parque Ecológico Lago de Texcoco的缩写）的核心区向公众开放。站在湖岸，整片区域的浩大规模一览无余。仅纳博尔卡里洛湖的大小就相当于纽约市中央公园的3倍，这仅占整个公园不到十分之一的面积。公园将涵盖1.4万公顷复原的草原、湿地和森林，以及运动场和徒步小径。随着公园于8月开放，这座城市获得了两倍于曼哈顿的自然荒野。![]()
特斯科科湖生态公园栖息着6万只鸟，这是其中一只美洲反嘴鹬。摄影：Luis Antonio Rojas/Bloomberg对于这个超级项目的负责人兼建筑师伊纳基·埃切维利亚(Iñaki Echeverría)来说，这片湖岸是宏大的适应性再利用计划的首个试验场。6年前，这里曾是由国际建筑师诺曼·福斯特(Norman Foster)操刀设计的耗资130亿美元国际机场的施工现场。它原本有望成为美洲最大机场，却在2018年被突然叫停；未完工的地基成为了当地众多烂尾工业和开发项目中的最新一例，这些项目散落于特斯科科湖的干涸湖床上，这里曾是一片绵延数百英里的广袤湖泊，横跨现今的墨西哥城。![]()
项目建成后的范围；公园上方中心区域附近可看到烂尾的机场航站楼地基。来源：PELT今天，这座湖泊仅剩历史面积的5%。但埃切维利亚指出，湿地生态系统一直存续至今，每逢下雨，湖面便会恢复生机，“幸运的是，大自然韧性十足。”52岁的埃切维利亚脚踏深色靴子，身着紧身牛仔裤，肩披斗篷，仿佛X世代的摇滚乐手，或硅谷的神秘主义者。几周来，他一直在观察这个建设中的广大公园里的季节更迭。根据估算，每年有15万只从南美洲迁徙至美国和加拿大的鸟类会在此地停留，这对于那些曾觊觎这片土地的开发商来说是一记耳光，他们宣称这片湖床是毫无生态价值的荒地。“那这算什么？”他指着咸水湖的湖岸问道，“这是‘毫无价值’吗？”![]()
在建筑师伊纳基·埃切维利亚看来，这个公园项目承载着一个长久的梦想。摄影：Luis Antonio Rojas/Bloomberg这片场地的恢复工作是一项耗资10亿美元的豪赌，它处于众多环境挑战的核心。在墨西哥城，超过2000万居民正受到极端高温的考验，随着地下蓄水层的枯竭，这座城市正在不断下沉。但在每年5月至11月的雨季，洪水又层出不穷。或许最迫在眉睫的是，支撑这座城市的巨大盆地墨西哥谷正遭遇一场水资源危机，人们担心水龙头会在6月干涸。虽然没有任何公园能解决所有这些问题，但许多人认为，国家对这片前机场土地的巨额投资是合理的，因为它不仅能够拯救特斯科科湖，更是一种历史性的拨乱反正。这片湖床曾是阿兹特克帝国的中心地带，如今却成为了这座庞大现代都市与其农业腹地的冲突之地。该项目激起了多方的反对声音：仍对这片土地虎视眈眈的开发商、怀疑公园环保效益的批评者，以及（至关重要的）该地区的土著居民，他们中的许多人都认为该项目背叛了它承诺要帮助的人。然而，埃切维利亚认为，要全面理解公园的真正影响，我们必须将视野扩展到公园的边界之外，甚至超越墨西哥城的范畴。站在这座公园中，你几乎能望见构成墨西哥谷的全部山脉，这些山脉通常被密集的城市街道所遮挡。“项目的主要目标是：确保这片谷地在未来80到100年内仍然适宜居住，”他说，“要实现这一目标，水无疑是我们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
特斯科科湖生态公园内的纳博尔卡里洛湖岸新修的木板路。摄影：Luis Antonio Rojas/Bloomberg![]()
特斯科科湖生态公园浇水的苗圃人员。摄影：Luis Antonio Rojas/Bloomberg从最广泛的意义上讲，由墨西哥国家水利委员会(Conagua)监管的特斯科科公园其实是一个庞大的水利工程项目。在墨西哥城700余年的历史长河中，浅浅的特斯科科湖一直是城市生活的心脏。正是从这个湖泊中，诞生了特诺奇提特兰：一座类似威尼斯的人工岛屿和运河之城，今日的墨西哥城便建于其废墟之上。西班牙人占领后，特斯科科湖及其相连的4座湖泊被排干，用于农业和城市开发；为满足城市的用水需求，大量渡槽被建造起来。现代墨西哥城也依赖于这套系统的迭代版本，即由隧道和泵站构成的复杂网络，从墨西哥州和米却肯州的水库输送水源，同时将废水排出。作为墨西哥谷地的最低点，特斯科科湖历来是雨水汇集并渗入地下的地方。埃切维利亚表示，通过复原湖泊、沼泽地和季节性池塘，该公园不仅旨在补充占墨西哥城70%供水的地下含水层，还希望展示城市如何与水建立“更健康的关系”。自2022年起，工作人员在这片咸水湖的湖床上铺设了红色的特宗特雷（tezontle，一种多孔火山岩，开采自附近山丘，机场停建后遗留下来）。这种材料被重新利用，建造了蓄水池和运河系统，它们将充当野生动物栖息地、暴雨集水区，以及酷热城市中的清凉绿洲。池塘的深度经过精心调校，以便在多年内积聚水分：每年大约有一米高的水因蒸发和土壤吸收而流失，只要能在此基础上多保留一些水，就能产生积聚效应。埃切维利亚说：“我们的宗旨是尽可能恢复更多水源。”![]()
2018年，建设中的墨西哥城新国际机场(NAICM)第一航站楼。摄影：Brett Gundlock/Bloomberg![]()
未完工机场的建筑结构被特斯科科湖生态公园重新利用。摄影：Luis Antonio Rojas/Bloomberg但该项目正与气候变化进行一场分秒必争的竞赛。当我在5月初到访时，由于降雨量稀少，新建的蓄水池均处于干涸状态；纳博尔卡里洛湖是唯一可见的水源。2014年，当时的总统恩里克·培尼亚·涅托(Enrique Peña Nieto)批准在此兴建一座六跑道的国际机场，这几乎对特斯科科湖造成了致命一击。为准备施工场地，工人们改道了9条从周围山脉流入的河流，用沥青覆盖了具有重要渗水功能的湖泊土壤，并用卡车运来了一层层的玄武岩和特宗特雷。到2018年，这个130亿美元的项目已经花费了30亿美元，在安德烈斯·曼努埃尔·洛佩斯·奥夫拉多尔(Andrés Manuel López Obrador)总统当选前，机场进度已完成30%。新总统（也称AMLO）批评该项目存在腐败问题，并在全国公投后迅速叫停施工。为特斯科科湖的复原奔走十余年的埃切维利亚被委以重任，负责将未完工的地基及周边土地改造成巨大的公园。![]()
墨西哥城机场规划效果图，该机场计划用巨大的玻璃加钢材的屋顶与墙体结构覆盖整个航站楼。来源：Foster + Partners埃切维利亚曾主导过多个专注于场地修复的大型公共项目，包括在蒙特雷一座前钢铁厂的旧址上建造的儿童博物馆。作为宾夕法尼亚大学和哈佛大学设计研究生院的讲师，他提出了“软基础设施”的构想，以应对受开发和环境恶化影响的复杂场地的开发，这一构想融合了他在景观建筑与城市设计方面的经验。全球也有其他城市项目涉及了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再利用：例如，纽约的高线公园建在废弃的高架铁路上；首尔的清溪川将一条高速公路改造成了城市河流。埃切维利亚指出，PELT的尝试更为复杂：它希望每年吸引870万访客来探索该市有效防洪系统的一部分。“我们试图颠覆传统观念，提出基础设施可以是土地的一部分，而非土地的例外，”他说。纳博尔卡里洛湖是灵感来源之一。如今，它的湖岸线看上去自然天成，但远处巨大的起重机般的水泵揭示了它的人工本质。这座湖泊实际上是一个人造的水利调节设施，建于上世纪70年代，位于特斯科科干涸的湖床上，用于储存来自城市的雨水径流，以减少蒸发损失。从飞往墨西哥城的飞机窗口望去，这个“湖泊”呈现出离奇的长方形；其植被主要由两种耐盐植物组成，即盐柏树和宽叶雀稗草，这两种都是外来物种，它们的引入是为了平息曾经从特斯科科干涸湖床上掀起的沙尘暴，这些沙尘暴曾引发全城的呼吸系统疾病。查平戈自治大学的博士后研究员胡里奥·塞萨尔·马尔克斯·萨拉特(Julio Cesar Marquez Zarate)研究了特斯科科地区的水文状况，他认为在特斯科科湖床上进行的修复工作将有助于改善周边城市的环境。他指出，特宗特雷火山岩隔层已经被证明有助于水分渗入地下，尽管尚无证据表明这能否有效补充含水层。大部分现有研究都集中在地表水及其对当地野生动植物的影响上，他说，“对地下水的水文学研究尚未得到同等的重视。”![]()
纳博尔卡里洛湖看起来很自然，但它其实是上世纪70年代建造的人工湖。摄影：Luis Antonio Rojas/Bloomberg![]()
5月，公园内的新体育中心在施工。摄影：Luis Antonio Rojas/Bloomberg总体而言，这座公园自豪地展示着它的疤痕，并将自然与人工元素巧妙融合。最初，场地的一角被一批为机场建造的扭曲钢柱占据，这些钢柱在建筑工人撤离后不久便引来了许多鸟类安家，但如今已拆除并被运走。（埃切维利亚说：“我无法保证它们的长期稳固，否则我会保留下来。”）如今，红色的特宗特雷火山岩隔层既是骑行道也是跑步道。在靠近大型体育综合设施的地方（这里提供从滑板到中美洲球类运动等多种场地），埃切维利亚利用废弃的混凝土铸件打造了一座迷宫，这些铸件原本是机场管道和电缆的支撑结构，如今上方已生出灌木和仙人掌，“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集体疗愈。”并非所有问题都已经得到解决。在公园的一条小路上驾车时，我们目睹了一群散开的大狗，仿佛在狩猎，这提醒我们这片区域并非精心维护的城市荒野。埃切维利亚警告说，湖床“既危险又辽阔”，很大一部分区域禁止公众进入。稍后，他将卡车停在一根用于为湿地重新注水的管道旁边。目前，由于供水的水处理厂未能投入使用，特斯科科湖的补水只能依靠刺鼻的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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