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门的世界”: 在警察进来前,拍下学生攻占教学楼 | 对话另一种生活

时事   其他   2024-11-29 10:20   广东  
4月30日,在哥伦比亚大学校长的第二次授权下,纽约市警再次进入校园,将存续了将近14天的“加沙团结营地”彻底肃清。

“加沙团结营地”诞生于哥大学生对校方的不满——从去年起,哥大校方一再限制校内亲巴勒斯坦学生组织的生存和行动。直到今年4月,校方将学生声援巴勒斯坦的口号认定为“反犹”,并拒绝与以色列断绝资金和学术上的往来。支持巴勒斯坦的学生们开始在校园里驻扎营地,表示抗议。

“普门的世界”编辑部也诞生于这场声势浩大的学生运动——当重大新闻在近在咫尺处突发,来自新闻学院的五位中国女研究生火速组成了一个编辑部,用镜头追踪记录了一系列历史性的场景。营地当中,师生们读书、唱诗、祷告,同时也游行、喊口号;校园内外,“普门的世界”穿梭、拍摄、采访、剪辑,直击第一现场。

身处普利策新闻奖的颁发地,五位女生用实际行动展现自己对新闻与记者的理解;而深入这场不同理念和信仰的冲突,她们也体验着自己身上多元标签所带来的意义碰撞。

“我们的课程会要求我们到学校外面去报道新闻,但没想到学校自己也闹了个大新闻。”

2023年10月7日,哈马斯对以色列境内发动大规模袭击,随后以色列也对加沙地带进行了猛烈的空袭报复。美国高校中不乏深切关心着加沙人民的学生,他们掀起一系列声援巴勒斯坦的抗议活动,同时也有以色列支持者举行反抗议活动与之抗衡。

丁青筠记得,一开始不时能在上课路上看见支持巴勒斯坦的学生举牌游行,呼吁“解放巴勒斯坦”。直到加沙地带死伤愈发惨重,校方还接连取消了抗议学生团体在校内开展活动的合法资格,甚至将学生们的行动认定为“具有反犹倾向”,抗议学生们被彻底激怒,决定采取更激烈的行动。4月17日凌晨,60多顶帐篷悄然在哥大校园里搭了起来。他们希望以这种方式来抗议校方对学生运动的打压,并要求哥伦比亚大学与以色列断绝资金和学术上的往来。

“迫不得已之下”,哥大校长沙菲克授权纽约市警进入校园。半小时内,营地里的帐篷全部被警察拆掉、扔在地上,还有100多名扎营的学生被铐上手铐押走。与此同时,许多以色列支持者在校外挥舞美国和以色列国旗,隔着铁栅栏向里面的学生叫喊示威。

 警方肃清营地后的草坪

一时间,哥大校园纷扰非常。清场当天下午,示威学生们就将阵地转移到了新闻学院普利策大楼前的西草坪,继续抗议活动。

那几天里,乐巍旸收到最多的消息就是“你没事吧”和“注意安全”。她的家人朋友发来一些文章链接,当中对这次事件的描述不尽相同,但大多都极其夸张,甚至完全不实。她看到一条今日头条的链接,标题赫然写着:“纽约警察局已沦陷,大学生哭的叫的一片……”

她发觉国内一些自媒体、营销号的报道已然走偏:“经常只是配一张截图,或者一段没头没尾的外网视频,就说得美国学校里像发生了暴力事件一样。”

实际上营地里并不存在过激的行为,学生们在里面读书、讨论,学习中东历史,还有教授和社会活动家进来讲课,信仰宗教的学生拥有一片用于祷告的空地,晚上还会放电影。

大事件就发生在自己面前,作为新闻专业学生,乐巍旸很想拍点东西发回国内,“至少能够告诉家人朋友这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当时学院里许多学生会和一些国际媒体合作,或是为他们拍摄、供稿,或是充当线人、接受采访。因此当乐巍旸一开始在学生群里提议一起拍摄时,一些同学由于有校外媒体的报道任务,都没能和她合作。

丁青筠曾经供职的一家国内媒体也询问她能否帮忙拍摄一下校园里的情况。由于留学生的签证是F-1类型(美国领事馆发放给外籍学生的非移民签证),只允许他们在美国以国际学生身份生活,而不能在商业机构里供职,如果向媒体供稿可能会因违反规定面临被遣返的风险,尤其是在政治性如此强的事件之中。因此丁青筠没有直接答应,但拍视频这个事被她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丁青筠在学院一间自习室里遇到了三位中国同学吴甲、漆镁和俞书涵。窗外,营地里熙熙攘攘,她们想起乐巍旸昨天的提议。四人都觉得通过自己的报道来填补国内缺失的第一现场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给媒体机构供稿的人已经很多了,我们自己来就可以尝试一些不一样的落点。” 并且,不作为媒体机构的供稿人,以学生记者的身份独立报道,还能避免签证上的麻烦。于是五个人一拍即合,立马在这间自习室里“占”了一张桌子作为根据地。

自习室里的工作台

她们给编辑部取了个有趣的名字。“普门的世界”的“普”取自哥大新闻学院的所在地普利策大厅,是普利策新闻奖创办和颁发的地方,“也是我们的目标”。“普门”则是电影《楚门的世界》的谐音,乐巍旸认为这部电影讲述了人们要冲破真实与虚假的界限,一如新闻报道追求事实真相的使命。最后,普利策的英文名Pulitzer则被改成“Poorlitzer”然后挪用,乐巍旸打趣道:“这是我们开的一个小玩笑,因为我们觉得做新闻很穷。”

第一期视频剪完已经是清晨5点多。频道创立后,五个人分头到校园内外拍了一些示威人群的镜头,随后回到自习室,挑选素材、构思脚本、剪辑、配音……,还颇具仪式感地用桌子上的大屏幕进行了一次看片会。等到全部完成,自习室里的其他人早已离开。

凌晨五点的看片会

普利策大楼前方便是学生扎营的西草坪,五人走出大楼时天刚蒙蒙亮,营地里还没有什么动静,100多顶不同款式的帐篷在路灯下安然沉睡,像绿色地毯上五颜六色的绣花。四、五个轮班的学生在营地四角轻声地巡逻,困了便找张椅子坐下打个盹,和酣睡中的营地一起发出细长的呼吸。

看着日出走在路上,她们和一位正在放哨的女生打了招呼。4月中旬纽约夜间气温只有8—10度,女生穿着一件很厚的衣服,头上围着的黑白格纹头巾很显眼,那是一种叫库非亚(Keffiyeh)的巴勒斯坦传统饰品,象征着巴勒斯坦人对自由与解放的追求。

时常有人说:“哥大新闻学院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新闻学院。”

而哥大新闻学院在这次事件中也确实做到了坚守媒体责任。为了避免校外抗议者进入学校伤害学生,哥大时不时会封锁校门,新闻学院则在官方账号上发布公告:如果有校外媒体想要报道这件事情,请和我们联系,我们会想办法让你进来。

五人一开始“驻扎”的那个自习室,后来随着事态的发展,涌入了越来越多的学生记者和一些外部媒体,他们将这间自习室变成了一个临时编辑部,“哪儿的人都有,美国的、欧洲的、中东的、亚洲的,都在这里做新闻。”

“哥大新闻学院在尽力保证信息的流通。” 漆镁回忆,在封锁最严重的时候,几乎整个纽约甚至半个地球所收到的新闻消息可能都是从这间几十个人的房间里发出的。

学院的老师们定期搬来一些物资,水、毛巾、笔记本等堆满了讲台。“学院非常支持我们做这件事情。”乐巍旸记得,学院很关心学生们的安全,特地召开讲座告诉学生们怎样和警察打交道,同时安排了三位记者老师随时准备为学生提供建议和帮助,“还给我们发了印着‘学生记者’的标牌,让我们贴在身上。”

“学生记者”标牌

甚至连新闻学院的院长也在跑这个新闻。他偶尔会和学生们一起在自习室里蹲守,还给大家讲几句话鼓鼓劲,“但经常没一会自己就扛着相机跑出去了。”

害怕外出一趟会暂时进不来,五个人近乎吃住在了自习室里,朋友买好被子、枕头和食物,透过栏杆递给她们。“当时大家都已经坚持了这么久,要是因为出去十几分钟进不来,错过重要的现场就太可惜了。” 采访、拍摄、剪辑填满了她们一天里的20个小时,为了避免过于辛苦,五个人采用连轴转的分工方式——两个人先剪,其他人就在一旁的木椅子上眯一会,醒来后再换班。

轮流睡觉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月底,她们遇上了创部以来的一次爆点新闻,对漆镁而言更是一次惊心动魄的校园冒险。

4月29日早晨8点,校长沙菲克向全校发送邮件,称校方不会从以色列撤资,并对营地学生下达最后通牒:下午2点前必须全部从营地撤出。营地里的一位线人马上向她们发来信息:“大事要来了!”

晚上11点半左右,营地突然起了动静,自习室里的学生们纷纷起身准备出去拍摄。漆镁记得,当时一位老师用身子支着学院的大门,招手让学生们一个个赶紧出去,嘴里还不停叮嘱着:“注意安全、注意安全、注意安全。“就像把人推向火坑,但又让他们注意烧伤,”有一种悲壮的感觉。“

起初,营地里的学生只是像往常一样聚集起来,绕着草坪游行、喊口号,就像一次稀松平常的行动。但漆镁慢慢发觉队伍行进的方向与平时不太一样,学生手里还提着黑色的铁栅栏:“绕着草坪走了两三圈之后,队伍开始拐向汉密尔顿大楼,而且正常的游行也不会带着那些东西。”

汉密尔顿大楼是哥大本科学院的教学楼,领头的学生拉开紧闭的大门,招手示意后面的学生赶紧进去。漆镁当时正举着手机跟拍人群,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地跟着鱼贯而入的学生进到了大楼里:“当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人们总说:“历史是个圈。“1968年,为了反对越南战争,也曾有数百名学生攻占了汉密尔顿大楼,直至纽约市警破门而入,将里面的学生几乎尽数逮捕。同样的事情在1985年再次发生,抗议学生要求哥大从当时正实行种族隔离政策的南非撤资,还以当时被监禁的反对派领袖——纳尔逊·曼德拉的名字将这座建筑改名为“曼德拉大楼“。

“这是学生们向当年的行动致敬。“在”普门的世界“的一期视频里,一位接受采访的学生解释:”学生们并不是真正想诉诸暴力,只是想在意义层面将这件事再拔高一个层次。“

几个学生从二楼的窗口跨出,拉起一块布块,上面写着“Hind‘s Hall“——Hind是今年1月在以色列军事行动中遭杀害的6岁加沙女孩Hind Rajab的名字。楼外,示威的学生手挽着手,形成人墙挡在大楼前,高喊着:“From the river to the sea, Palestine will be free”(从约旦河到地中海,巴勒斯坦终将解放)。

漆镁在大楼里拍到了珍贵的画面——学生们蒙着脸,用黑色的塑料条将门把手扎起来,然后把铁栅栏顶在门后。但随着学生开始砸碎门窗的玻璃,她才猛地清醒:如果继续逗留在大楼里,很可能被视为抗议者而被学校遣返。

她跑到门口,告诉正在锁门的学生她只是学生记者,请他们放她出去。那学生并没有为难她,打开了门,但说道:“你是最后一个离开这栋大楼的人。“

“逃“出大楼,漆镁腿都软了。她至今仍觉得这次报道是在“普门”运作期间经历过的最刺激的一次:“虽然在拍摄和制作上不比其他几期精良,但是是最惊险、最有意义的一次。”

纽约市警逮捕示威学生

然而这种历史性的时刻可遇不可求,大部分时候,她们还是得细致地策划每一个视频:讨论主题和脚本、寻找采访对象、拍摄、剪辑,不厌其烦。

“其实我们采访到的人、拍到的素材远比视频里呈现的要多,有时我们采访了40分钟,最终用上的只有2、3分钟。”五个人会将素材全部“摊开”,从中挑选出最能反映视频主题的部分。由于视频新闻对采访对象的表达逻辑具有很高的要求,她们必须逐字逐句地从中剔除掉一些空泛的、情绪化的语句,提炼出鲜明的观点,工作量相当大。

“和采访对象的相遇纯属偶然,所以碰到能支撑起一整期视频的采访对象真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乐巍旸感叹。她最记得那位名叫Rami的犹太rapper,频道创建的第一天,她们在支持以色列的示威队伍里看见他扛着音响,与人群一起唱歌、起舞。直到一两天后,乐巍旸和吴甲在咖啡店里和Rami再次偶遇,Rami见她们身上贴着学生记者的标牌,便与她们攀谈起来,并邀请她们到livehouse里看他表演。

她们用一整期视频记录了与Rami相处的经过。Rami在freestyle时还cue到了她们:“Shout out to my friends from China. They're journalists from Columbia.”(向我的中国朋友们致敬,她们是来自哥伦比亚大学的记者。)

Rami并不赞同哥大学生扎营的行为,他认为自己应该站出来,用说唱为自己的社群发声。

让不同立场、不同观点的人发声是“普门的世界”做这个频道以来一直坚持的事情。她们会在与采访对象交流时尽力挖掘对方的真实想法,她们让采访对象相信,如果能把自己的观点真诚地表达出来,就会有人试着倾听他们,理解他们。

在视频里,她们也尽力平衡了不同观点的呈现,就像硬币的两面,当你看到这一面的时候,她们会把硬币再翻过来,让你看看另一面。一位巴勒斯坦支持者对着镜头说:“巴勒斯坦人应该生活在和平、安全、有保障的环境中“,而另一位以色列支持者会讲述:”在去年10月7日的那场冲突里,我失去了三个表亲。“

但前者也会说明,犹太人同样可以享有这种待遇,只是一切都要建立在权利平等的基础上。后者也承认,如果学生们采用和平的方式声援巴勒斯坦,那他完全可以接受。

“我们认为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其中会有很多复杂的因素,所以我们希望通过呈现各种不同的意见,让大家能够相互理解。”

由于签证的原因,她们不能向媒体供稿,虽然整个学生时期她们自己有许多很满意的作品,但都没办法公开发表。丁青筠觉得一个记者不能一直锁在格子间里孤芳自赏:“当然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被更多人看到。”

所以当频道取得非常不错的关注度时,她感到很惊喜又欣慰。她将这种感觉形容为:“石头扔进水里很久,终于有了一点回声。”

但还是有很多因素限制了她们的报道,比如语言。“英语不是你的母语,你不了解这里的文化,那么你在报道西方社会的新闻上肯定比不过土生土长的西方人。” 漆镁解释,而这其实也是许多在美华人记者面临着的困境,因此新闻学院有许多中国留学生毕业后都打算回到亚太地区发展。

“所以我们组建编辑部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证明我们不比外国记者差,我们的每一次采访、每一个视频都花了很多心思。” 漆镁说。

中国人的身份伴随她们来到大洋彼岸,与学生、记者的社会标签融合在一起,反而为她们打开了与众不同的报道切口。这次事件中,同为亚裔,营地里的亚洲学生会更愿意和她们交流;同为学生,她们也能和采访对象有更多共同语言,这是校外的媒体难以做到的:“我们最大程度发挥了自己身份上的优势。”

但中国人的身份也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疏离。巴以冲突与中国没有直接的利益相关,因此她们的情绪不太会影响她们的报道客观性。不同于一些来自中东地区的学生记者,他们与这场冲突骨肉相连,不仅报道这次事件,有的人吃住都在营地里,本身就是抗议行动的一分子。而乐巍旸认为她们毕竟还是记者:“我们想保持更加中立的态度,所以没有和采访对象走得太近。”

新闻需要中立,但新闻人难免有所归属,身份背景必然会影响记者的报道倾向和决策判断,但她们没有回避这一点。丁青筠不认为世界上有绝对客观的新闻:“既然我具有某种身份背景,那我做出来的报道反映的就是我所属的身份背景对这件事的看法,这未尝不可。”

漆镁也认为,身份特质势必会烙印在自己的作品中:“就像我是一个中国人,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所产生的每一个想法、所写的每一个文字都必然会带有中国的印记。”

一期视频里,她们采访了一位在营地里支持巴勒斯坦的中国学生。这位山东男生会在营地里向其他人讲述自己的个人故事、家庭背景,以及家乡被殖民的历史。他说:“作为一个中国人,如果你记得自己的国家被外族侵略的历史,应该能对巴勒斯坦人民对和平与解放的追求感同身受。”

“普门的世界”想通过这种报道角度,让家乡的人们能对遥远的世界发生的事情产生一点点共鸣,从而增进一点点理解。所以乐巍旸一开始想创建频道时找的全都是中国同学,拥有相同的文化背景,她们更清楚中国观众需要了解什么,能够理解什么。

乐巍旸想要为一些有着相同关切的华人学生创造一个讨论交流的空间。哥大新闻学院鼓励多种声音的出现,存在黑人记者协会、中东记者协会、同性恋记者协会等多种学生记者组织,他们会为各自的社群发声。但乐巍旸入学时,学院里还没有华人的代表团,于是她牵头成立了华语记者协会。“就像西方强调的‘社区’概念,我们关注着同样的议题,理应有一个能够让我们凝聚起来的空间。”

乐巍旸有很强的身份认同感。毕业典礼上,她在学士服上别了四枚徽章,除了哥大的校徽,还有本科院校——中国人民大学的校徽,她指着这六个红色大字向老师同学介绍,“这是‘People‘s University’”。另外两枚分别代表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历史上第二位女性大法官金斯伯格,以及象征女性主义的“Girls helps girls”。她将学院当时发的学生记者标牌贴在学士帽上,耳环上还有代表家乡江西的青花图案。每一个标志都表明她时刻记得自己走过的路:“我不会轻易地把它割舍掉。”

五月份,经过警察的清理,校园里已经见不到一顶帐篷。学校里也加强了管控,人员进校必须刷卡,保安也会时刻留意是否有人携带可疑的物品。虽然这次学生运动表面上已经告一段落,但本质上是在校方的强制手段干预下被迫终结,学生们的诉求并没有得到解决。

“我觉得学校的行为只是在压制学生的怒火。” 漆镁回忆。抗议的行为仍然偶有发生,但对比起半个月前的轰轰烈烈,如今只能算小打小闹。有一天她偶然在Instagram上刷到一个学生组织在地铁站的墙上喷了抗议性的涂鸦,但等她赶到时已经被清理掉了。

临近毕业,哥大取消了全校的毕业典礼,改为各学院各自举行,不少学生都感到疑惑和遗憾。有的学生的父母已千里迢迢赶来,却被告知毕业典礼没了;有的学生则猜测:“唯一的可能是,举行全校的毕业典礼校长必须出席,她害怕遭到攻击。”

“普门的世界”也将迎来何去何从的抉择。虽然这个编辑部是为了报道哥大学生运动而诞生,但她们并没有把自己视作一个政治博主,当这件事过去以后,她们急需找到一个新的落脚点。但问题在于,作为一个非机构性质的独立账户,她们必然无法与专业媒体竞争一些突发新闻。“好比我们做的一期关于特朗普庭审的报道,当时我们只能在法院外围采访游行的人群,但《纽约时报》的记者可以进到法院里面。”

“普门的世界”五人毕业合照

刚刚毕业的五人还没有完全安顿好自己的工作生活,在下一步还没有着落的时候,很难有精力维持频道的运作。对此,她们设想的转型方案是新闻纪录片:“这种对时效性和现场要求不太高的新闻类型比较适合我们目前的状态,也能让我们传递一些国内比较难接触到的、不同的事情和声音。”

她们将自己和同学学生时代的作品发出来,维持一下频道的更新。其中一个视频采访了纽约市一位致力于救助受伤鸽子的女人,另一个则记录了一位退休警官将眼球染色的故事。两个视频的题材都颇具新意,但播放量明显达不到先前报道哥大新闻时的程度。毕竟学生运动这种轰动的新闻实属难得,但一旦回归到平静的生活之后,好的新闻点依然需要漫长的等待和留心。

“我们很希望能将‘普门’维持下去,只是需要一些好的机会。” 漆镁很坚定。

乐巍旸还没完全想好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但是我觉得,只要你坚信自己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那么就一直走下去。”但她确定的是,她会继续做新闻。

10月9日,在巴以冲突爆发一周年之际,“普门的世界“频道时隔三个多月再次更新,视频记录了纽约的巴勒斯坦支持者通过游行纪念加沙人民过去一年经历的痛苦与伤亡,同时以色列支持者也在时代广场举行反抗议集会。

有人在评论区里留言:谢谢你们的持续更新,谢谢你们的镜头,让我们看到生活在这个地球的另一端的人们,与我们拥有共同的担忧与思考。

*图片来自受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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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启扬

编辑 | 覃伊蕊

值班编辑|卫乐仪

运营统筹 | 陈子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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