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429)| 震惊全国的“安亭卧轨拦车事件”(8):张春桥从天而降

文摘   2024-09-03 09:00   北京  

1966年11月11日,在騖黑的夜色之中,在呜呜呼叫的寒风之中,一架军用专机穿云南来,从北京直飞上海。


机舱里坐着张春桥。平生头一遭,他享受坐专机的待遇。望着脚下茫茫大地,犹如无涯的大海,在翻腾着黑色的浪潮。他的心中,忐忑不安,未知此行是否会覆舟灭顶于上海。


虽然穿着一身军装,仍掩不住秀才本色,他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军人。不过,在那样非常“革命”的年月,在“全国学习解放军”的时代,军装不仅“时髦”,而且是一种“保护衣”。正因为这样,在“文革”初期,他穿惯了的中山装压在箱底,却天天穿着绿军装。




在他急急动身之前,陈伯达作为“中央文革小组”组长,已于这天中午发急电到上海西北远郊、嘉定县内一个位于沪宁线上的铁路小站——安亭站,告知在那里拦截火车、中断交通、吵着要北上的一千名上海“造反派”工人:“中央文化革命小组派张春桥同志即日回上海会见你们,你们有意见可以和他当面商量.…”


笔者在采访陈伯达时,他回忆说问,他当时与李富春商量,马上派人前往安亭,劝阻工人不要拦断交通。派谁去呢?陈伯达提出派张春桥,因为张春桥既是“中央文革小组”成员,又是中共上海市委书记处书记。李富春同意了。据陈伯达回忆,当时并未意识到“安亭事件”的严重性,派张春桥去是他匆匆决定的,没有请示过毛泽东,不是张春桥后来所吹嘘的那样是“伟大领袖毛主席派我去安亭”。


事情紧急,张春桥必须坐飞机赶往上海。


笔者采访了“中央文革小组”成员王力,据他回忆,是陈伯达要他挂电话给空军司令吴法宪,调来一架军用专机。王力送张春桥到机场。张春桥上了专机,于11月11日晚8时离开北京,飞往上海。在上海机场接张春桥的,是韩哲一。


短短的一天多时间,安亭的知名度急剧上升。这个小站,一下子闻名全国,外电也纷纷报道:“上海爆发‘安亭事件’。沪宁线交通被‘造反派’工人在安亭切断..….”浓云密布的夜空,没有一丝星光。


对于张春桥来说,此行非同小可。诚如他后来所说:“处理安亭事件,要么立一大功,要么犯一大罪。”此刻,这位“狗头军师”正忧心忡忡,因为摆在他面前的,是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工总司”必须从安亭撤回上海,这是中央的意见,陈伯达的电报也是遵照这一意见发去的,他急急赶往上海,也是为了执行这一意见;可是,这么一来,等于证明上海市委是正确的,曹荻秋是正确的,而且很容易会使他处于“工总司”的对立面。


张春桥处心积虑的,便是如何打倒上海市委,干掉陈丕显、曹荻秋。不把他们干掉,他无法取而代之,无法成为上海的一代新主。“工总司”是反陈、曹的一支劲旅,显然,利用这支力量是至关重要的。张春桥处于“三夹板”之中:中央、上海市委和“工总司”。


所幸,他是一个比别人多一个心眼的人。他早已与“首都红三司”的那位蒯司令有了联系。通过“首都红三司”驻沪联络站,他不断获知关于“工总司”的种种内情。


11日夜10时,在冷雨飘洒之中,张春桥的专机悄然降落在上海北郊的大场军用机场。


这时,沪宁线刚刚恢复通车,受阻的大批列车仍未疏散,一长串一长串停在轨道上。


张春桥披着咖啡色海虎绒领的军大衣,刚刚走下专机,两路人马已在停机坪前等候。


上海市委的代表韩哲一抢先一步:“春桥同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张春桥淡然一笑:“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东风!”


韩哲一紧接着说:“请上车,先到衡山宾馆,上海市委的领导同志向你汇报.…”


这时,另一路人马——“首都红卫兵第三司令部驻沪联络站”的代表江涛也在机场等张春桥。


“不,我不去衡山宾馆!”张春桥甩开了上海市委的代表。


“首都红卫兵第三司令部”的“司令”是21岁的清华大学工程化学系三年级学生蒯大富。蒯“司令”那时已经与张春桥有了单线联系。张春桥把“首都红卫兵第三司令部驻沪联络站”视为他可信赖的耳目。


“首都红卫兵第三司令部”驻沪联络站的江涛,闪身上了张春桥的轿车,直奔安亭。


夜雨敲打着车窗玻璃,雨刷来回摆动着。司机拧亮大灯,吉普车在雨帘中飞奔。后座,张春桥不住地“嗯”着。包炮在他的耳际低语。间或他问了几声,然后,又是细细倾听着。


向西,向西,轿车朝着安亭急驶。一路上,从江涛的嘴里,掏得了关于“工总司”和“安亭事件”的最准确的情报。张春桥向来是很重视情报的。兵书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张春桥确信这是古人经验之谈。


从大场经真如、南翔、黄渡,直入安亭。


“不要去车站。到上海无线电专用机械厂!”江涛提醒司机道。轿车在凌晨驶入安亭上海无线电专用机械厂。


一个拄着一根拐棍、穿着棉大衣的红卫兵,第一个跟张春桥握手。江涛介绍说,此人是“首都红卫兵第三司令部”驻沪联络站的包炮。


多年之后,包炮回忆说:工总司开成立大会是在文化广场。那天有几个事。一个是保守派去了,会场乱糟糟,后张宝林出来控制会场。那天会场很乱,发生抢话筒的情况。王洪文基本没有动静。主持会的是潘国平。会议闹到最后的时候,曾经全体去过市委,在市委待了一会,结果没有人出来接待,那么就往火车站去了。这个决定我和王洪文,还有潘国平都是一致的。


到了火车站我们三个人都上火车了,但不是一个车厢。到了安亭之后,因为大家已经一天一夜了,没有水,没有吃的,我记得后来送去的面包都是长条形的。结果火车一停大家就气愤,所以我觉得安亭事件我要负责。火车一停里里外外都是人,而且大家在煤堆那边辩论,我一看辩论就跑过去了,朝煤堆跑的时候我就摔倒了,结果把膝盖给摔破了,缝了几针。当时我跟张春桥见面的时候,我是挂着一根拐棍,穿着棉大衣.…


包炮1940年出生于长春,而王洪文、王秀珍也都是长春人,所以特别讲得来。在筹备成立“工总司”的那些日子里,王洪文把包炮当成了自己的谋士。


张春桥在细雨中刚刚下车,一个清瘦的穿了一身褪色军装、没有领章帽徽的年轻人,马上用雨伞遮住飘落在张春桥脸上的冷雨。


“春桥同志,他就是王洪文。”经包炮这么一介绍,张春桥向那年轻人伸出了手。


这是张春桥第一次与王洪文握手。于是,因搞“革命样板戏”而江张携手,因批《海瑞罢官》而江张姚结谊,这一回又因“安亭事件”增加了一个同伙——虽说四人结帮而左右中国政局是在好几年之后。



山水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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