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时,从上海市委传出消息,领导同意接见北京小将,但不能全体接见,只能与代表谈话。
10时14分,二十多名北京红卫兵代表被允许通过由工人纠察队员们组成的人墙,走进上海市委。
北京红卫兵们感到沮丧,出面接见的不是陈丕显,不是曹荻秋,而是中共上海市委常委、上海市总工会主席张琪。
“我们要见陈丕显!我们要见曹荻秋!”北京红卫兵们继续聚集在上海市委门前,不断地高呼着口号。
雨中,北京红卫兵和上海工人纠察队员发生了激烈的争论。王洪文在一侧,倾听着双方的论战。尽管他明显地倾向北京红卫兵,但是他在这种场合,并不出头露面。
针尖对麦芒。双方的论点,尖锐地对立着:
“我们要见陈丕显、曹荻秋!”
“上海市委首长要管理一千万人口的上海市,为什么要接见你们这几十个人、几百个人?”
“我们要炮轰上海市委!”
“上海市委是正确的!我们要保卫上海市委!”
“上海市委跟北京市委一样,都是烂掉的!”
“上海市委跟北京市委不一样,上海市委是革命的!”
在雨水淋湿的墙上,工人们贴出一张刚刚写成的大字报,标题非常醒目:《我们老工人要讲话》。
年轻的红卫兵们并不知道这个标题的深刻含义。经历过1957年反右派斗争的人们牢牢记得:开始反右派时,出现在《人民日报》上的醒目文章便是《我们老工人要讲话》。
显然,1957年的老经验,被用在1966年的“文革”中了——多少人当时对“文革”是那么的不理解啊!
大字报的作者,署着:“上海国棉十七厂老工人”。在一连串的签名中,可以看到刘喜荣、杨林大、王宝余、丁末郎等等。他们确实是上海国棉十七厂的老工人。
大字报清楚地表达了老工人们的观点:“十七年来,市委和柯庆施同志对上海的三大革命斗争抓得很紧。从生产斗争和科学实验中看,是坚决贯彻总路线的,制造出万吨水压机、双水内冷发电机、二十万倍电子显微镜等等。从阶级斗争看,铲除了资产阶级很多毒素,取消了交谊舞。三年自然灾害很快克服了。还有《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也是上海市委组织和讨论的。这些大量的事实证明,上海市委不是修正主义的。北京市委烂掉,不等于上海市委也会烂掉。上海市委是正确的,革命的,对于这一点,中央也是肯定的。……”
大字报刚刚贴出,便招来一群北京红卫兵,跟上海国棉十七厂的老工人展开一场舌战。
雨水很快把大字报的字迹冲得一片模糊。没多久,另一份重新抄好的《我们老工人要讲话》又贴了出来——在上海众多的工厂之中,上海国棉十七厂是一家活跃的厂子。既出了王洪文那样的造反派,也有力量雄厚的老工人队伍。
北京红卫兵越来越多。9月4日,聚集在上海市委门前的北京红卫兵,多达一千余人。
北京红卫兵们批评上海市委没有“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最明显的便是市委大楼前没有挂毛泽东画像。天真烂漫的“小将们”搬来毛泽东巨幅油画像,要挂在上海市委大楼上。这下子,老工人们不能不支持,机关工作人员们不能不支持,忙碌了好几个小时,总算把毛泽东画像高悬在上海市委大楼顶层。
那张《我们老工人要讲话》的大字报,使上海国棉十七厂引起了北京红卫兵们的注意。北京红卫兵冲向上海国棉十七厂。在厂门口,他们被拦住了——因为他们没有介绍信。于是,在国棉十七厂门口,出现了两副截然不同的对联。
于是,王洪文成了北京红卫兵的战友。北京红卫兵的“造反精神”,感染了他,鼓舞了他。
从北京传来最新消息。9月7日,毛泽东在给林彪等的一封信中说:“….组织工农反学生,这样下去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似宜中央发一指示,不准各地这样做,然后再写一篇社论,劝工农不要干预学生运动。”
毛泽东的意见,立即得到贯彻。9月11日,中共中央发出了文件,指示各省、市党委不得组织工人、农民反学生。《人民日报》也发表了社论《工农群众和革命学生在毛泽东思想旗帜下团结起来》,明确指出:“学生起来闹革命,把斗争的矛头指向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指向一切牛鬼蛇神。他们的大方向始终没有错。………”
北京红卫兵士气大振,纷纷建立驻沪联络站,喊出了“学生运动要与工人运动相结合”的口号,杀向上海的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