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卢雅君
我跟他的初次相遇,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很有趣。彼时我刚到香港读研,人生地不熟,参加了学校的新生参观校园活动,跟着学长学姐们在校园乱晃。所有地标对路痴来说,皆是模糊的轮廓。那时候他已经在香港待了很多年,开学前我们在校友群里聊了几句,发现他也是厦门人。那天他刚好在学校健身,便说来找我。作为路痴的我描述不清具体地名,不知怎么到了学校的山上,两个人便开了微信共享位置。看着共享图标里的小人儿头像越来越远,最后他发来消息:你别动,我去找你。
像寻宝探险游戏一样,两个人在学校兜了很多圈后终于见面。他很高,额头有些汗珠,见面的第一句话是:“我终于逮住你了。”仿佛一个正义的警察,抓到了一个迷路的小贼。
后来我们经常在学校的图书馆遇见。理工生的电脑满屏都是我看不懂的代码,他会从我面前的小书堆里抽走一两本古文书看得入迷,甚至在临睡前都能想起来,引用几句。后来我问他,究竟是真喜欢书籍,还是“撩妹”的把戏。他笑着说,是真喜欢。
学校的图书馆很大,有很多层,高大的书架旁边有很多自习位。碰上我先到的时候,我会拍照给他,提供一些“线索”,譬如书柜的编码、天花板的一角。有一回他过了很久都没有来,正打算发“友情提示”的时候,一个很大的手掌罩住了我的头,他在我耳边用卧底接头似的气声说:“叫我好找!”
后来他留在香港,我回内地,分开了快一年。忘了在哪里看过一句话说:“老而仳离,与年少失恋,并无本质的不同。只是前者只余被夷为平地的废墟,后者尚能重建‘家园’,盛大开启。”记得分开那年,日子每天都过得很慢,空间上的距离减缓了伤口愈合的速度,经历和心境的不同加深了愈合的难度。分别有时候就是一场地震后的重建,回忆的废墟里全是当年的碎片。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两个人都握着碎片舍不得丢掉,于是等到拼图被重新拼凑,往日错开的路线,再次指向同一个目的地。
他回来的那天,天气很好,飞机顺利着地。扶梯上缓缓走下的人影,和当年那个气喘吁吁地爬楼梯寻我的身影重叠,不过不同的是,轮廓越来越明晰。美剧《绯闻女孩》里有一句经典的台词:“如果两个人注定在一起,最终他们总会找到重温旧梦的路。”如果这世间有掌管“初恋档案”的神,也许在那刻,他老人家叹了口气,把我们的故事从“悲伤结局”中拿出来,放进了“大团圆”的美好剧情里。
年轻的我们都不觉得爱有先决条件,以为爱就是爱本身,管你踩不踩七彩祥云,哪怕你来的时候大雨倾盆,我也出门迎接。可是人除了情感之外,还有责任。只有由内到外的健全而独立,我们才能更好地照顾和保护想要守护的人。谁不想每天轻轻松松地和喜欢的人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但是得有钱和时间。先决条件是真实客观的,预设是虚拟的。两眼无畏,脚跟扎实,有心智也有底气。我可以在咖啡厅写完字后,跟你在电影院见面,你也可以在会议厅改完合同后,打车出来为我送伞,随后我们在傍晚相拥着看一部令人昏昏欲睡的电影。我们都是能独自作战的人,都有光环和铠甲。在人声鼎沸的广场,我们跟着人群狂欢过后,有一个温暖舒适的家可以回,而不是走在大马路上无所事事。年少时,听到歌曲《心酸》《背影》会落泪。现在,结束忙碌的工作后,我们坐在演唱会前排听到《兜圈》时,会相视一笑:幸福兜了一个圈,消失的终点,就在原点。
最后发现,爱是文科生更加理解理性和逻辑,程序员也学会写诗;是求同存异——同是书架上都有关于成长的书籍,异是视频平台播放记录里,《使徒行者》《逆天奇案》《法证先锋》里混入《甄嬛传》;是一个名叫“经济师讲义”的文件夹里,塞满了“苏总/厉总/顾总夫人又跑了”的“无脑短剧”。因为有共识,所以走在一起;因为包容,所以能够走下去。
有些久别重逢,不过是给彼此一个彻底结束的机会,有些则化成了失而复得的幸福。运动是绝对的、无条件的、永恒的,静止是相对的、有条件的、暂时的。记得毛姆有一句话:“今年的我们已与去年不同,我们的爱人亦是如此。如果变化中的我们依旧爱着那个变化中的人,这可真是个令人欣喜的意外。”终于明白,爱不仅是彼此凝望,还是我们看向相同的远方,是共同成长,一起成为更好的人。
“那些美好的兜圈,让回忆值得怀念。”
(本文发表于《年轻人》2024年第25期)
图丨视觉中国
排版丨唐滋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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