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黑字摆着,自己侮辱自己

文摘   2025-01-31 07:12   加拿大  

说明:可能是读小学时得了个作文比赛第一名,有了激励,于是此生就写了几千万字。作文不比说话,白纸黑字摆着,哪句话说错,哪句话不合规范,明明白白的,很可能就会自己侮辱自己。说的虽然是两件小事,却时时浮现,提醒我要小心作文。

望江厂虽然地处夹皮沟,离市区较远,却有近两万职工(包括大集体及整个地区的其他企业),厉害的人不少。且不说那些兵工专家、技术尖子了,即使是琴棋书画、吟诗作赋,也有不少一顶一的角色。那时我还在车间当工人。我们那个车间太大,曾经分成四个车间,最多时竟然有七八百人,也就藏龙卧虎。那个曾经在重庆、在四川,甚至在全国都叫得响当当的邓长春,就是我们车间的一个车工。文革开始时,他甚至还没有出师,还在当学工,是车间团支部宣传委员。比邓长春名气小一点的,那更可以一数一大把了。且不论。只说两件小事,让我至今时时想起。

文革中,单位都要办黑板报,都要搞大批判专栏。才进厂那三四年,我的观点(派性)还没有暴露,车间领导经常抓我的差。有一次写黑板报差稿子,临时抓住我。正好是七月份底,马上就是建军节,领导要我写一个拥军的。那时还有军管会,车间还在验收产品的军代室,于是我就填了一阙《水调歌头》。虽然押了韵,但要赶时间,匆匆忙忙的,就没有去讲平仄什么的,心想大家反正不懂,肯定看不出来。第二天路过,看到一堆人围在黑板报前,边看边议论,我便凑上去。只听有人说:“狗屁不懂,平仄都没有,还叫什么水调歌头!”我像挨了一闷棒,急忙退后,悄悄溜走。是谁在骂,我哪有脸去打听?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填不符合规定要求的词了,也不写不押韵不合辙的律诗绝句了。如果有像样一点的句子,只要有不押韵不合辙的,我也不会标出什么七律七绝之类的字样来,权当打油诗自娱自乐。

那时候所有的人都要当民兵,时不时就要进行军训,就要打靶。第一次打靶,百米距离,除了那些转业兵,大多数人都脱靶,三枪都能够上靶的,少之又少。我右眼近视得厉害(只有0.2),就借了一副眼镜,没想到竟然打了29环。也就是说,两枪10环,一枪9环。这当然是好成绩了。武斗中,我是摸过枪打过枪的,多少知道一点射击的要领。这要领当然起了一点作用,但可能更多的是“碗豆屁眼遇了缘”。哪知,打第二轮时,我却打了个烧饼,三枪全部脱靶。那天是周末,我要进城回家。打第二轮时,离赶船的时间已经不多。我慌着要回家,随随便便就击发,可能是脱靶的原因。后来,也是车间办大批判专栏,要我写一篇文章。我就写了,其中就有诸如“心里脱了靶,眼睛才会脱靶;眼睛脱靶,子弹才会脱靶”之类的句子。经历过文革的人都知道,这样的句子在那个年代可谓泛滥成灾,多的是。有人看了,也站在那专栏前低声骂:“龟儿胡编乱造,讨好领导!”说实话,那年代我不仅不想上爬当官,而且最恨讨好领导。我觉得这是对我最大的侮辱,或者是我自讨的最大侮辱。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写过那样的句子,没有自己侮辱自己。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我却时不时提醒自己:作文必须慎重。如果心有阴暗或差错,文字也会留下阴暗或差错,不要以为读者不知,白纸黑字摆在那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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