煨一挂肚肺汤
丁鹤军
一花一叶一世界，一诗一酒一闲心。回味着年华的往来无声，诉说着岁月的长情告白。
上世纪八十年代，供销社每天傍晚时分在村里挑选肥猪，第二天朦朦亮宰杀，在供销社里的肉案子销售。那时候，猪肉的价格要偏高些，肚肺等下水价美物廉，既能改善生活，又能弥补囊中羞涩，但一天只有一挂，是需要打招呼，提前预定的。肚肺不是按照斤两称重，无论大小，价钱一样，是按照个数卖的。
肚肺汤好喝，清洗拾掇却是不易，耗时费力。早年自来水尚未普及，奶奶买回肚肺，把软塌塌的、脏兮兮的、黏哒哒的肚肺摊在大盆里，在井台上打一桶井水，坐在小板凳上，撑起肺管，吹口气，看漏不漏，再一瓢一瓢舀水由肺管慢慢地灌滴其中，原本干瘪血红的猪肺，顿时如气球膨胀起来，色泽也由深红转淡，肺子里的血沫汩汩流出来，拎起来不停地拍打叶面，拍上一阵，倒出里面的血水。如此反复，不断灌水，直到猪肺血污去尽，肺泡透亮，脉络分明，左右匀称。用手拍打拍打，饱满滑柔，感觉可爱又好玩！
猪肚的打理相对便当轻松，但要有经验、懂窍门。用剪刀将猪肚表面的油脂和杂质剪掉，但还有一层滑腻的粘液沾在猪肚上，奶奶用粗盐和明帆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抓捏、搓揉，直至没有了滑腻的感觉。而后，火钳在锅塘里烧得红彤彤的，在湿乎乎的猪肚上来回熨烫，火钳轻触，烟气氤氲，异味渐消，美味可求。
大同的羊杂割也是粗犷的下水食材的地方特色菜肴，和故乡的肚肺汤五雀六燕，如出一辙。每每去大同，早餐必来一碗油红油红的羊杂割。大同的羊杂割重油重色，又香且辣，而肚肺汤粗菜细做，精道讲究，清淡爽口，香醇浓郁。把打理好的猪肺切块，猪肚长条，开水焯之，倒入锅里翻炒几次，加够足量的水，放入料酒等调味，水淹没食材，盖上锅盖，大火烧滚，转至文火慢炖，一两个小时的功夫，一锅鲜美的肚肺汤就煨好了。
一锅肚肺汤舀到大头盆里，汤色乳白，撒一把细碎的蒜叶，颜色搭配恰到好处，赏心悦目。但灵魂的味道是胡椒粉，撒入胡椒粉的肚肺汤不膻不腥，味道更加浓郁丰厚。
汤锅翻滚，时光慢炖。我当兵入伍，一走三年，初次探亲回家，我在部队已经当了班长，入了党。第二天一早，奶奶上街买菜，腆着脸与肉案子的摊主说尽好话：孙子当兵回来探亲了，从小就爱喝个肚肺汤，受了三年苦，怎么也给孩子弄个喜欢的菜。奶奶的诚意打动了卖主，违约把肚肺让给了奶奶。奶奶喜滋滋的拎着草绳扎着的肚肺回来，兴冲冲的做在井台清洗拾掇。奶奶坐在井台上洋溢着一脸的笑意，辛劳灌猪肺、洗猪肚的场景，定格一幅美丽的图画，珍藏在我心深处。岁月匆匆，再也见不到奶奶那忙碌身影了！
落日楼头，断鸿声里，煨一挂肚肺汤，饱含着漂泊游子远行路上的和煦诗章，饱含着烟火人间的亲情温暖与童年欢笑，饱含着一幅风土人情的乡村美丽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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