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 稻 把
陶鸿江
稻子熟了，像一片金色的地毯铺满了田野，也把粮农们脸上的笑容映衬得熠熠生辉。看到收割机在田里来回奔跑，我便想起了当年挑稻把的情景。
我30岁那年，父亲去世了，母亲病倒了，家中有7亩多责任田，全靠妻子一人忙乎。我就在放晚学后回家帮忙挑稻把。当然，挑稻把只是秋收的其中一个环节，脱粒、打场、晒干、扬稻、入库、晒草、堆草垛……一环扣一环，慢一拍，遇到阴雨天就“遭场”了。因此，秋收，也叫“双抢”，即抢收、抢种。
为了争时间，抢天时，妻子每天天刚亮就拖着露水下田割稻，有时晚上还拎着马灯在田里割稻。有一天，天气阴沉，听天气预报可能夜里有雨，放晚学后我急忙回家帮忙挑稻把。当我到田里一看，满田的稻把躺在田里，我心急如焚：“这么多稻把，要挑到何时啊？”
妻子看我着急的样子，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微笑着说：“你别着急，慢慢挑，我马上和你一起挑。”听到妻子的话，我又不忍心：“割了一天的稻，捆了一天的把，还要和我一起挑，真是太累了！”但是，看看阴沉的天，我又期盼她和我一起挑。稻把万一被雨淋湿了，晒把倒要几天呢。
于是，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头堆上8个大把，扎好麻绳后，就准备起肩，可怎么也站不起来。妻子见状，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急匆匆地赶过来，埋怨道：“真是懒人挑重担，不会少挑点呀！”说着，让我站到扁担中间，弯下腰，她用两只手将扁担托到我肩膀上，然后让我慢慢地直起腰来。缓缓直腰时，身子还有点打晃。妻子问我要不要拿下两个稻把。我咬咬牙说：“没事！我能行！”妻子嘱咐说：“实在挑不动，就撂下扁担休息一会。”我“嗯”了一声就跑起来了。
一路上，挑着重担的乡邻们从我身边不停地超过。我妻子也赶上来了，一边说：“你慢点跑。”一边风似的从我身边擦过。沉甸甸的担子虽然压弯了她的腰，但她仍“嗨哟、嗨哟”地迈着稳健的步伐朝打谷场走去，她的坚韧和毅力令我佩服不已。不一会儿就甩我很远，我在心里叽咕：“怪不得人家称你机器人呢！”我也鼓起劲，直起腰，和着挑把的“大部队”一起打起号子，“哎好、哎好”……号子声此起彼伏，宛如一曲大合唱。
在稻把的重压下，我不停地流汗，围在脖子上的毛巾都滴水了。我越往前走，步幅越小，小腿甚至微微打颤。我真想撂下担子歇一会，但不能。因为撂下担子，稻穗会洒落一地。我望望打谷场，还有好远呢。只好埋头赶路。桑树扁担似乎也吃不消了，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不一会儿，右边肩膀疼了，连忙把扁担从脖子后面转到左边肩膀上。走一路，转一路，肩膀火辣辣的，像似磨破了皮。我就用双手托着扁担跑，号子声也越来越小了，喘气声却越来越大。扛着空担的妻子回头了，要换我挑，我气喘吁吁地说：“不用，你去田里挑吧！”擦肩而过的乡邻们也在为我鼓劲加油。我只能哼着回答：“嗯……嗯……谢谢……谢谢……”
颤颤巍巍走到打谷场上时，我猛地耸着肩将扁担往侧面一撂，解开绳扣，用扁担套住麻绳的两头往前一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连忙跑到盛着凉开水的盆子面前，舀一碗水，仰起头，就“咕噜、咕噜”地灌了起来，活像老牛饮水。稍作休息后，我准备走向田头。这时，妻子的第二担稻把已经挑到打谷场了……
太阳很快就落山了，妻子已经挑了四行，我两2行还没到头。这时，我就发脾气了：“穷田什么种头，把人都累煞了。”妻子笑眯眯地说：“你没劲就歇会，让我慢慢挑！”我索性真的坐到了田埂上，看到妻子一趟接一趟的跑，我心里既羞愧又不舍，默默地长叹一声：“种田真辛苦啊！我们这里什么时候要是有机械收割就好了！”说着，又撑着几乎脱虚的身子走向稻田。
一担、二担、三担……不知挑了多少担，我的“救星”姐夫也来帮忙了。大约到晚上10多钟，我们终于挑完了全部稻把。姐夫又帮助堆好把，盖好皮，才回家。我已累得像一滩泥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妻子和我妈看到我隆得像馒头的双肩都心疼地说：“你明天休息吧！”我只是苦苦一笑……
挑稻把的往事已经过去30多年了，每每想起这事来就觉得那是一段“苦难的人生”，也是淬炼我从孱弱走向硬朗的“光辉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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