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的享受 美的启迪
——读汪曾祺《闹市闲民》有感
赵旭东
汪曾祺先生的《闹市闲民》，写于1990年。该文最初发表在《天涯》（1990年第九期），后收录在汪曾祺的散文集《人间草木》，现收录在《汪曾祺全集》第5卷。
《闹市闲民》与汪曾祺的其他作品一样，多对日常贩夫走卒的事情，有兴趣。《闹市闲民》富有浓郁的烟火气，主人公就像是我们邻家老爹一样，那么熟悉，那么日常，那么亲切。认真研读汪先生的《闹市闲民》，感觉该文充满了“平和、平民、平静、平常”的韵味，浸润着“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的大智慧。读后给人以美的享受、美的启迪。
汪老《闹市闲民》的美，初读时有感受，再读时余味悠长，重温时启迪多多、受益多多。我拜读《闹市闲民》后，觉得该文的美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语言表达的简洁之美。汪先生是一代文学大师，但首先是一位语言大师。他的文字，简洁、清新、自然、细腻、雅致，这在《闹市闲民》中表现得淋漓尽致，给人以美感。其中“简洁”，是其一大特色。从文章的开篇：“我每天在西四倒101路公共汽车回甘家口。直对101站牌有一户人家。一间屋，一个老人”……到对老人家里面的描写：但见“屋里陈设非常简单”，“就一张小方桌，一个方杌凳，三个马扎儿，一张床”……再到正面描写老人：“老人七十八岁了，看起来不像，顶多七十岁。气色很好”…… 他“眼睛很大，一点没有混浊”……“上唇留了一撮疏疏的胡子，花白了”……“他的头发也花白了，向后梳得很整齐”……“他常年穿一套很宽大的蓝制服，天凉时套一件黑色粗毛线的很长的背心。圆口布鞋、草绿色线袜”……这一系列的描写，汪先生惜字如金，简练精致。就是这聊聊数笔，我们读起来顺畅、清新、自然，使我们一下子便对老人的家里屋外环境有了一个身临其境的感觉，一个心平气和、心态纯正、心地善良的老人走进了读者的视线。
人物形象的刻画之美。在《闹市闲民》中，汪先生通过白描、对话、反衬等手法，出神入化地刻画出一个鲜活的平民化的老人形象。先看白描：“除了大冬天，他的门总是开着的”，就让人立即感觉老人是胸襟开阔、坦荡无私的。他家里“就一张小方桌，一个方杌凳，三个马扎儿，一张床”，一看便知，老人是简单的，寻常的。“眼睛很大，一点没有浑浊”，是在告诉读者，老人是心地纯真的。再看对话：“有时车老不来，老人就搬出一个马扎儿来：‘车还得会子，坐会儿。’”，说明老人平和、热情，是个温暖之人。“我跟他说：‘你这拨鱼儿真是个手艺！’他说：‘没什么，早一点把面和上，多搅搅。’”说明老人是可近可亲的。接着再看反衬：汪老用家里屋外环境的简单，反衬老人的简单；用儿女们的孝道反衬老人家风的纯正；用“眼神如一个天真的孩子”，反衬老人绝非冷漠之人；用我“学着他的法子回家拨鱼儿，结果成了一锅面糊糊疙瘩汤”，反衬老人“拨鱼儿”技艺的娴熟；用“他不愿跟他们一起过，说是：‘乱！’”，反衬老人喜欢闲和静。通过这些手法，汪曾祺先生刻画出的老人形象，有血，有肉，立体，丰满，栩栩如生。
行文架构的透视之美。汪曾祺先生创作《闹市闲民》这篇文章的初心是什么？那是想通过描写北京街头上的这位老人，在他身上注入一种审美理论——闹中取静，清心寡欲，豁达悠闲、淳朴自然，并以此向读者传播真善美。在行文架构上，读者感受到一种透视之美。汪老将绘画艺术揉进文学作品的创作之中。即：由远及近，层次分明，步步延申，画龙点睛。首先是“远景”——做开篇介绍，“直对101站牌有一户人家。一间屋，一个老人。”其次是近景——描写等车的情景，描写家里面的陈设。接着是画面的铺展——正面描写老人的长相、老人的身世、老人的生活；随后是补白——描述老人的个性，他“活动范围很小”，“很少出门”，世事沧桑在他身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最后是画龙点睛——“这是一个活庄子”。至此，《闹市闲民 》给人以立体的画面感，一个平和纯朴，平静安然，天真无邪，天然恬淡的“活庄子”，个性鲜明地呈现在画面的焦点。当然，作为浑然一体的画作，得留白——老人姓甚名谁？“闹市”的“闹”具体表现在哪里？老人独居在外，除了家里“乱”，还有其他原因吗？这种“留白”处理也蕴涵着画面的美感。
审美理念的铺陈之美。有人评价汪曾祺小说像散文，散文像小说，这是对汪曾祺作品美不胜收的比喻。当我再一次拜读汪曾祺先生的《闹市闲民》后，产生一个新的美感——《闹市闲民》更像近体诗，有一种音韵之美，律动之美。汪老通过“起、承、转、合”，将其审美理念传达给读者。文章开篇介绍屋外的环境，对老人家里面的白描，是“启”；接着，对老人肖像的正面描绘，对老人身世及生活的描写，是“承”；随后，“他一生经历了很多大事”，“这些都与他无关”，他“每天只是吃抻面条、拨鱼儿，抱膝闲看，带着笑意，用孩子一样天真的眼睛”，这是“转”；最后一节，就一句话，七个字——“这是一个活庄子。”这一“合”，乃神来之笔。
汪曾祺先生以“这是一个活庄子”作为末句，与开篇首尾呼应，其美感韵味无穷。汪老试图让读者能够理解庄子的“生命的最高意义在于活出真正的自己，达到尽己与自适”，使读者体悟“真味是淡，至人为常”的真谛。《闹市闲民》在予以读者美的享受的同时，还给予了美的启迪：在这个诱惑多多、物欲横流的“闹市”，要始终保持一份天然淡定的心态，做一个向真、向善、向美的“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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