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爱神花园奇遇记
洪砾漠
2024年11月13日-17日，由上海市作家协会等单位举办的“长三角·大湾区文学周”在巨鹿路675号（上海市作协机关院子）、677号（作家书店）等地方举行。
长三角，指长江三角洲，上海、浙江、江苏，地理位置所在。
大湾区，指粤港澳大湾区，即广东、香港、澳门跨海大湾区。
申霞艳女士在11月14日下午的发言中指出：长三角和大湾区的显著特点就是靠近海洋。长三角的优势主要是近百年来的历史和文化积累和沉淀。大湾区的优势是最近四十多年的改革和开放政策给珠江三角洲特别是珠海、深圳经济特区带来的快速发展。但是，长三角和大湾区今后的发展势头靠海洋，我们的文学就要加强海洋研究，多写海洋文学作品。可惜，过去，这方面的作品比较少，是中国近代、现代和当代文学的一个弱项。
我听着申霞艳的发言，在脑海里猛然浮现出一个“海葬”场景。巴金老人在1932年“一·二八”事变后因感时伤怀而创作了中篇小说《海底梦》（后来更名为《海的梦》）。这部中篇小说实际上隐写了“一·二八”松沪抗战的故事，纪实性非常强。其中，有一个重大的惊天动地泣鬼神的场面：里娜为抵抗入侵海岛的高国军人而牺牲了的丈夫杨举行海葬。《海的梦》中的圆街、月街、云街、池街等均是隐写的上海的街道。《海的梦》中说革命者杨信奉一种新的宗教，隐指无政府主义等思潮（这是巴金青年时期的信仰）。海葬场景：“我望着那个开始咆哮的海，我想起了杨的最后的遗言。我现在就要拿杨的身体来喂海了。我紧紧抱着他，在他的脸上狂吻了许久。终于我横了心肠把杨的身体抛下海去。我看着他的身体在海面上飘浮，突然被一个大浪卷了去就看不见了。我又把那个奴隶的尸体也抛到海里去。在一瞬间，这两个为自由牺牲的战士的身体就消失在海里了……我又回头去望奴隶区域。那里还被黑烟笼罩着……”①
巴金在《海的梦》中用拟人手法赋予海洋以巨大的感召力和深邃的灵魂，借此喻隐中国人民大众具有无比巨大的反抗外来侵略者的力量，并且力量的源泉是无穷无尽的。
11月13日（农历甲辰年十月十三日）下午，天空有阳光。在上海，算得秋高气爽的好天气。下午1点20分，我尾随参加“长三角·大湾区文学周”活动的人们步入巨鹿路675号院子。这里原来是刘家花园，又叫爱神花园，因为花园里有一座希腊神话中的普绪赫公主（爱神）雕塑而得名。这座花园洋楼住宅原来是上海“火柴大王”（企业家）刘吉生请匈牙利建筑师邬达克1926年设计，主人家花了银元大约20万块，由馥记营造厂建造的。刘吉生生于1889年11月19日，20岁就跟随长兄刘鸿生进入商界发展。1921年，刘吉生在法组界巨籁达路（今巨鹿路）南边购买了一块地皮（今巨鹿路681号），请人兴建了一幢二层楼的小洋房。1924年，刘吉生又在原宅东侧购买了一块地皮（今巨鹿路675号），预备建造一座花园洋房作为夫人刘陈定贞40岁生日的礼物送给夫人。刘夫人和二女儿亲自督工造房子。
我想起19年前（即2005年10月23日下午1点30分许）我第一次走进这个院子，门头上拉着一条黑布巨幅，其上有剪纸汉字：“怀念文学巨匠巴金先生”；门卫室的窗口立着一块“巴金照片和珍贵手稿展，参观请进”纸牌。主楼的东入口的木门扇还没有封闭，在路上可以望见楼房一层内部的楼梯下端。路的尽头有一块草坪，其中有一个水池，池上立着爱神普绪赫全身塑像，基座周围有一个圆环，环上对称地立着四个小天使（骑鱼或抱着鱼的神童）塑像；水池周围又有四个对称而立的个体比较大的青蛙塑像。主楼一层的门外走廊的东段摆着全国政协等单位送给2005年10月17日逝世的巴金老人的花圈……
2020年-2022年新冠病毒肺炎疫情期间：2021年4月13日下午，我到“爱神花园”参加巴金故居等单位举办的“共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签约仪式暨长征医院抗疫事迹报告会”，走进花园时，发现爱神等塑像从东部草坪移到了作家协会主楼前面的地面中间位置。
时光一晃就过去了三年多。这次走进作家协会主楼大厅（原来的刘吉生家里的客厅），发现原来斑驳而又部分脱落涂料层的顶部装饰一新，墙壁上增加了鲁迅、瞿秋白、巴金、萧红、萧军等人的照片。我坐在“长三角·大湾区文学周”活动之一“文学技巧的创新与再造”会场里的洁净的有白色帆布套子的椅子上，环视四周，猛然想起这个大厅曾经是刘鸿生、刘吉生兄弟宴请贵宾的地方……刘陈定贞40岁生日酒会大概在这个大厅里举行……1990年代初期，上海作协主席团成员哈华、师陀、赵家璧、徐开垒、王辛笛、王西彦、茹志鹃、杜宣、柯灵、于伶、吴强、王元化、萧岱、包文棣等人从这个大厅走出去，在楼前拍合影留念照片……大厅的场景又变换成了“巴老追思厅” （巴金照片和珍贵手稿展览）……
“长三角·大湾区文学周”活动开始前，我向工作人员打听中山大学（广州）中文系教授王威廉来了没有？有的人说：不认识……我走进今天的嘉宾休息室（原来刘吉生家里的东厢房），见有一个男士站立着，头顶上留着中分头发，脸庞略胖（没有戴眼镜），上身穿着深蓝色衬衣和敞开胸襟的黑色西服，下身穿着深灰色牛仔裤；双脚穿着有黑色鞋带的黑色皮鞋。我大胆地问：“你认识王威廉？”对方回答：“我就是。”我高兴地和他握手，自我介绍说：“我是江苏省作协会员洪砾漠。我将你的一本书带来了，想请你在书上签名留念。”我一边说，一边将一本精装本、封面和封底都是鲜红色的《小说家的声音》（花城出版社2024年8月1版1次印刷，定价59.90元人民币）递到王威廉的面前。他高兴地接过书和我递给他的干性水笔，走到一个小茶几，坐在椅子上，在书的扉页后面的有书名的页面上写上：洪砾漠先生雅正王威廉二四年十一月上海。
我又请现场工作人员用我的手机为我和王威廉拍了合影照片，时间是11月13日下午1点47分。王威廉是我这次在爱神花园第一个“奇遇”的人，因为他在中山大学（广州）教书，大忙人，我和他原来互不相识，乍一见面就拍合影照片，双方都心甘情愿，我想这是因为我拿着的一本《小说家的声音》在起着巨大的媒介作用。
下午2点-4点钟，上海文艺出版社副社长李伟长主持的“文学技巧的创新与再造”会议开得很顺利。又分作两场。
第一场嘉宾：鲁敏、陈崇正、蔡骏、马伯庸、许诺晨、冰可人。
鲁敏是江苏省作协副主席，1973年10月生于苏北东台。今年（2024）3月28日下午，我在上海市黄浦区复兴中路505号（思南文学之家）参加第四届（2023年度）法国龚古尔文学奖中国推选·文学论坛，第一次见到鲁敏。
马伯庸，我原来也见过。陈崇正、蔡骏、许诺晨、冰可人，我原来都没有见过。我感觉这天下午能够见到1978年12月23日生于上海的悬疑小说作家蔡骏是我这次的又一个“奇遇”。我曾经在溇河市新华书店见到过蔡骏的一本小说集《鬼吹灯》，总觉得世界上没有鬼。鲁迅先生在清朝末年在绍兴教书时夜间路过荒坟地将“鬼”踢了一脚，“鬼”原来是一个偷东西吃的活人……不过，蔡骏的悬疑小说很有社会影响。
在第一场会议结束后，我抓住机遇，走进东厢房，请人用我的手机为我和蔡骏拍了合影留念照片。奇怪的是蔡骏很乐意同我拍合影照片！
许诺晨来自安徽省，专攻儿童文学研究和写作；2024年10月，当选为安徽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第二场嘉宾：蔡崇达、王威廉、池上、吟光、管平潮、血红。
第二场开始之前，我请一个陌生人用我的手机为我和池上拍影照片，这又像是“天方夜谭”似的奇迹！
2023年4月6日《文学报》第8版《书评》栏目刊载的海飞写的一篇书评《尘世中“活着的”琥珀》，介绍了池上的小说集《曼珠沙华》（上海文艺出版社2022年10月1版1次印刷，平装本定价55元人民币）。曼珠沙华，又叫彼岸花，雌花和雄花从来都不是同时开放，因此在我的家乡湖北东部巴河口流域人们又叫作“隔夜花”。此花比喻人与人之间没有缘份，特别是男女相思而不能获得聚首的遗憾。
格非著长篇小说《月落荒寺》（人民文学出版社2019年9月1版1次印刷，精袋本定价39元人民币）开头不久就写到北京中关村北大街旁边有一个茶社，叫作“曼珠沙华”（北京大学哲学系的一个女博士为茶社起的名字），小说中的人物林宜生和女友楚云常常到这个茶社喝茶，顺便欣赏院子里的一株海棠树上的花朵。
因为池上的《曼珠沙华》和格非的《月落荒寺》这两本书，我就对于“曼珠沙华”特别有印象。在2023年4月14日阅读海飞的文章的时候还没有想到有朝一我会见到池上。我原来粗心大意，还误以为池上是一个日本女作家。
11月13日下午，我与池上交谈起来。池上告诉我：“我不是日本人，我在杭州……”上有天堂，下有苏（州）杭（州）。杭州出了池上这样的女青年作家也是上天赐来下凡的。唐代诗人白居易和郑谷（约851年-910年）都写过《池上》诗。
这天下午，池上在会议上发言说：“我在杭州总想喝到一杯正宗的珍珠奶茶。我奶奶说，正宗的珍珠奶茶要到台湾去才能喝到……”池上还介绍说，她今年6月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一本新的小说《情绪指针》。我（砾漠）一直没有见到过此书。
我在会场里听着池上女士讲话，倏忽想起格非长篇小说《月落荒寺》第1章中的句子：“曼珠沙华，乃是《法华经》中的四大祥瑞之一，也被称作彼岸花。在小津安二郎的同名电影中，彼岸花意为‘纯洁而忧伤的回忆’，很美。”②
我在心里想，“长三角·大湾区文学周”活动期间有没有人谈起江苏高邮的汪曾祺（1920年3月5日-1997年5月16日）的作品和我们中国当代农民工题材的作品呢？
11月13日下午3点-5点，在爱神花园旁边的巨鹿路677号作家书店二楼（老实说，作家书店的楼房原来也是刘鸿生和刘吉生兄弟的房地产，属于刘家花园的组成部分）举行长三角·大湾区文学周活动的另一场会议：我们这个时代的县城文学——孙频中篇小说《狮子的恩典》《天空之城》《白貘夜行》新书分享会。
我于下午4点10分许，赶到了作家书店二楼，孙频新书分享会已经进入到嘉宾与现场读者互动交流阶段（环节）。嘉宾：孙频、何同彬、韩松刚。
孙频正在回答一个中年妇女关于孙频小说《去澳大利亚的水手》的问题。
我第一次见到的孙频是个脸庞和身体都比较瘦的中年妇女。她于1983年生于山西省交城；毕业于兰州大学中文系。现为江苏省作协专业作家。我知道她是第二届王蒙“扶持青年作家计划”获得扶持的作家之一。我问她原来有没有读过巴金1944年写作的中篇小说《憩园》，因为我觉得她的《去澳大利亚的水手》的叙事模式与《憩园》如出一辙，将《憩园》中的“憩园”（杨家花园）换成了桃花林，将“成都郊外的监狱”换成了澳大利亚。
孙频很谦虚，称呼巴金先生为“巴老”，回答说：“我原来没有读过巴老的小说《憩园》，因为巴老的书很多，我原来仅仅读过《家》《春》《秋》等小说。如果我的小说的叙事模式与《憩园》相同的话，只能是巧合，不是我特意模仿《憩园》而写的。”
11月14日下午，仍然在爱神花园。上海作协主楼一层大厅有两场文学会议。第一场：文学传统的接续与拓展。主持人：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金理。又分作上、下两个半场。上半场（1点-2点钟）嘉宾：杜峤、汤成难、魏微、雷默、冯娜、王占黑。下半场（2点10分许-3点许）嘉宾：许冬琳、程皎旸、朱婧、廖子馨、吴燕青。
汤成难是个中年作家，扬州人，生于1979年，现任扬州市作协副主席；中篇小说《东北虎》于2023年5月获得第八届华语青年作家奖中篇小说奖“双子星”奖；2024年4月小说《咏叹调》获2023年度青花郎·人民文学奖短篇小说奖。
汤成难在发言中果然谈到汪曾祺生前对中国文学传统的继承和发展。
冯娜是来自广东的女诗人，我第一次见到。也算我的“奇遇”之一。
程皎旸和吴燕青都来自香港，都是女作者。吴燕青借生物学中分支细胞学说作比喻，认为文学传统的接续和发展离不开细胞。她也简单介绍了香港近百年来的文学发展情况，说：香港文学不是沙漠……
王占黑是三十岁左右的上海作家。2023年12月16日上午，在上海思南文学之家举行第二届“短篇小说双年奖”颁奖典礼上，王占黑的《没有寄的信》获奖。她在发表获奖感言时说：“贾平凹老师说，五万块钱很好花……”
我这次是第二次见到王占黑。
11月14日下午，王占黑在发言时说：“提到文学的传统，它是很复杂的。我们作为写作者，不要过分在乎文学传统……”
11月14日下午，我感到最奇怪的事情是在第一场上半场我见到一个像快递小哥那样年轻的男子走上讲坛，坐在“杜峤”纸牌旁边的座位上。他留着西装头发（平头），身高约1.68m，圆胖脸庞；上身穿有花饰的羊毛衫，外加一件青蓝色双面料夹克衫；下身穿灰色（旧）牛仔裤，双脚穿现在很少见到的蓝色布面的回力牌胶底鞋。他没有戴眼镜。
等到上半场结束，我走上前问杜峤是哪里人？杜峤回答：“我在南京。”我又问：“你有多大年纪？”杜峤回答：“二十四岁。我生于贰零零零年。”
我啧啧称奇！我24岁年时还在武汉重型机床厂铸造厂当农民工……
11月14日下午的第二场：主题“地域文学的交流与融合”。主持人：许道军（上海大学教授）。也分作两个半场。上半场嘉宾：胡竹峰、何同彬、翟业军、来颖燕、黄涌。下半场嘉宾：申霞艳、韩松刚、方岩、王晴飞、黄平。
翟业军是浙江大学文学院教授，发言时言简意赅。
我在第二场上半场结束后和胡竹峰和黄涌作了简单交谈。他俩都来自陈独秀（1879年10月9日-1942年5月27日）家乡安徽省安庆。陈独秀原来所在的怀宁县现在并入了安庆市。人们为了纪念陈独秀，建立了独秀广场。他俩都说，读过陈铁健写的《代人受过的陈独秀》等文章……我和他俩拍了合影留念照片。
我在爱神花园遇见了两个来自陈独秀家乡的男性作家，也感觉是我这一生中的“奇遇”。最奇的是我第一次见到来自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中文学院的申霞艳。她自2024年10月开始担任广东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兼职副主席。她生于1974年，湖南衡阳人。
申霞艳在11月14日下午发言中特别强调长三角和大湾区两地作家、诗人、戏剧家、文艺评论家要多研究海洋、海洋文化和文学！
我由申霞艳的发言联想起巴金先生1932年写作的中篇小说《海的梦》至今仍然令人常读常新！
爱神花园的原来的主人刘吉生先生和夫人刘陈定贞生前没有预料到他俩留下的楼房及其花园日后会在中国文学发展史上发挥如此重大的桥梁和纽带作用吧？
2024年11月15日
（农历甲辰年十月十五日）
起草于望樨坎四桂居
注释：
①巴金：《海的梦》，《巴金中篇小说选（上卷）》，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0年6月1版1次印刷（印数1-240000册），第36页-第37页
②格非：《月落荒寺》，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9年9月1版1次印刷，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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