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江名媛
原本，这个点，我应该正在居酒屋里卖醉，但现在才不过8点，我已经乖乖在旅馆的客厅码字了。原因你们可能都猜到了，腰突，吃药，戒酒三天。所以今天这篇可能是一篇没有酒助兴之下的毫无灵感的文章，凑活着看吧。
话说喜提急性腰突，也跟酒有关。那天去京都站买sim卡，本来想打道回府了，没想到路上看到一堆很cheer的餐厅，不过才下午四点，很多店就开始排队了，往里一瞅，嚯，个个喝得面红耳赤。不喝点，都对不起这氛围。
但不巧的是那天京都大降温，又一直下雨，我却只穿了条短裤。更不巧的是，回去的路上，发现伞落在洗手间了，又出站去取，但京都站太大了，找了半天才找到。总之那天晚上从站着喝酒到到处找伞再到站着坐地铁回酒店，估计站了有两三个小时。
到酒店腰就有点弯不下去了，但我也没当回事。毕竟这毛病自从去了泰兰德之后就奇迹般地好了。应该不可能再犯了吧？一觉醒来，没有好转，问民宿老板，哪个医院最好，老板说，今天周日，日本的医院都休息，急诊的话，你这又不算很急，要是排队估计要排很久。你这样，我带你去附近的药房看看。
抹了一天的药，今天早上依然无好转，有点慌。问日本的朋友，建议去整形外科看，不行再去大医院，朋友说她在日本那么多年，很少去大医院，去大医院也要小医院的介绍信，主要是怕很多小病占用大医院资源。
不是你们以为的那种整形外科，而是骨科医院的日文名称。谷歌地图一搜，附近正好有一家，评分还行。进门，候诊厅不大，却很温馨。我说英文ok吗？接待的阿姨立刻掏出手机开始翻译。看来英文不太行。看了下，是问我要看医生吗？我又掏出手机开始翻译。
插一句，这次来日本，谷歌翻译真是太nb了，以前总觉得日本人英文烂，无法沟通，现在有了它，终于可以跟日本人无障碍交流了，有好几个晚上，我就是用翻译软件跟隔壁桌日本人聊了一两个钟头。
言归正传。这医院貌似医生没几个，护士，各种忙前跑后的工作人员倒是多得很。我坐在大厅等的时候，看他们忙里忙外慢声细语的样子，真的以为置身在某个日本医生题材电视剧的拍摄现场。我好像还没开始看，病就好了一半。
这服务细到什么程度，光我的英文名字阿姨就来回跟我确认了好几次，生怕弄错。因为日本的诊断证明需要写病人的住址，我手写了一份中文地址之后，医生还把不确定的两个字画出来，又在旁边重写了一遍，问我是不是这两个字。
其实写错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应该不至于影响报销，也不至于影响到他的医德，再说，非要说责任的话，也是我的责任。
再回到一开头，那个阿姨的问题，问我是不是来看医生。我心想我来医院不来看医生来看什么？这不是明知故问？看完出来，回想起这一茬，才发现并非多此一举，反复确认是日本人做事情的态度使然，加上我又是个外国人，语言不通，就更要再三确认了。
你有口罩吗？阿姨问。我说可以借我一个吗？这个要50日元，可以吗？我说，当然ok啊。想起之前在老家的医院看病，问护士台，能不能借个口罩。护士说，这里没有，得去售货机买。去一看，一包十个起卖。呵呵哒。
戴上口罩在候诊大厅等，说是候诊大厅，其实就三排椅子，不是那种冰冷的蓝色或者不锈钢椅子，而是很暖的黄色和暗红色。不断有病人进出，好多都是上了岁数的老人，除了有一个有子女陪同之外，其他都是自个儿来的，有的还骑着自行车。
这些天在京都，我见识了日本老龄化有多严重，但也间接说明日本人寿命还行，而且有了病，哪怕子女不在身边，也能得到比较优质的医疗服务。
这种服务不仅只是医术，还有便利性，还有服务的态度。像这个小小的诊所，拍片拿药都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对老年人特别友好。护士叫号的时候，都不会直呼其名，而是某桑某酱，临别，病人向医生和护士鞠躬致谢，医生和护士也回同样的礼。我心想，这到底是医院还是百货公司啊，怎么一个个对病人都像对顾客那么客气。
因为我在医生的房间等了一两分钟，医生一进门就一顿私密马赛和鞠躬。啊？他满头银发，目测有80来岁，在他们这个行业估计好歹是个教授专家，而且别说晚来两分钟，就算晚来半个小时，我都觉得没啥，为什么要跟道歉呢？
拍片子不用排队，而且也不用拍什么又贵又耗时的核磁共振，x光完全可以搞定。而且拍x光的地方是透明的，我小心翼翼躺在上头，生怕我这身板一个不小心把玻璃整得粉碎，但抬头看到了机器上的“原产国：日本国”字样，心中的大石头才落下。
也根本不需要去什么机器上取片，而且速度贼快。我前脚刚走出拍片子的地方，后脚到了医生办公室，片子就在电脑上显示出来了，前后不到五分钟。
把片子点开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女护士，一开始我以为是医生，毕竟以我过去四十年看病的经验，这活都是医生在干。后来才知道，这是为了节约医生的宝贵时间。我没问她在这干了多少年了，但目之所及，年轻的工作人员都没几个，都是四十岁开外的，像前台两个阿姨估计至少有六七十了。
但是年纪并没有成为他们工作的障碍，反而因为经验丰富，他们干起活来更加麻利。像这个我以为是护士的女士，很有可能是个介于护士和医生之间的角色，因为最后临走我还想找医生问一个问题，前台阿姨把她给请了出来。我说腰突平常要注意些什么，要不要加强腰背肌的训练才能治本。她balabala说了一通，非常有逻辑。
其实那个医生除了问诊之外，护腰怎么戴，药怎么吃，回去要注意些啥，全都是这位女士在旁边一一告知。
以前说看病排队一个小时看病三分钟，我这次恰恰反过来，排队三分钟，看病一个小时。而且以前腰突在国内看的时候，医生一拿起片子还没问我的病史，也没做任何弯腿弯腰的测试，就说，你得做手术，你这已经很严重了。但是日本这位医生看到片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跟我巨细靡遗地介绍这是第几个腰椎，这些代表是正常的，但是第四节和第五节之间太狭窄了，说明腰突了。
需要手术吗？我本能地问。医生说，还没到做手术的地步，你腿又不麻，戴个护腰，开点止疼药，就ok了。
又问，需要注意些什么。没什么需要注意的。他回。连保暖两个字都没提。看样子，医生是西医出身。什么戒酒戒烟戒辛辣，他也通通没提。倒是开药的时候多开了一种保护胃的药，我刚开始还很纳闷，护士说，止疼药对胃可能有伤害，这个药是来保护胃的。
让人大开眼界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那诊断证明书，医生一笔一画全部手写，工工整整，而不是那种用电脑打出来的，更不是那种看不懂的鬼画符。
再比如医院里有个专门做保洁的阿姨，一会就进一趟厕所做清洁，日本哪怕是在公园和医院这种人流相对密集的地方，厕所也异乎寻常的干净。
再比如结账，不到700人民币。这可是一家私立医院啊。怎么比公立医院感觉还便宜？拍了四张片子，开了一个护腰，开了两幅膏药，三种药，医生搞不好还是个专家，挂号费少说也要两三百吧。前前后后那么多人服务我，加上起有五六个，这些人工都不用钱吗？
再比如给我开的药不是一盒一盒的，都是散装的，三种药就三板，膏药就两贴，这点跟泰国有点像，吃多少开多少……
我其实进去的时候还有点犯嘀咕，生怕被宰，因为一开始护士先我有没有保险卡，日本本国居民有保险卡的话是保险直接给付的，不需要自己再掏钱。要是百分百自费ok吗？护士阿姨问我。我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没保险当然自费啊。但又转念一想，不会是把我当成待宰的羔羊了吧，好不容易来个自费的病人，不宰白不宰。最后当看到账单的时候，我都为我刚刚的邪念感到有点羞愧。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看病对我来说成了一种煎熬，对医院医生护士也变得不再信任了。但是这种信任好像在京都在日本又重新建立起来了。
下午吃药，看到袋子最下方有一行手写的英文，take one tablet at a time。一次吃一粒的意思。我突然觉得我好像吃的不是药，而是一种定心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