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江名媛
昨天跟亲戚吃饭，二姐夫敬我酒，来来来，大记者。外甥说，他早就不做记者了，然后转向我，你现在算什么？自媒体人？另一个00后外甥说，舅舅，你要是回老家做短视频，肯定特别火。
听了，蛮感慨的。可悲的好像不仅是新闻没了，记者没了，还有就是没人再讨论记者了， 甚至没人知道记者这个职业是干嘛的了。在00后眼中，记者可能就是拿着话筒在街头采访的电视台记者或者短视频博主。
往年的记者节，朋友圈至少还有人在讨论为什么调查记者越来越少，今年连这样的讨论也几乎荡然无存了。
是啊，讨论来讨论去除了徒增不必要的伤感之外，有什么意义呢？
很多前同事前同行不光不再讨论这类话题，有的甚至连朋友圈都不发了。上次见一哥们，他说，我挺佩服你还有表达欲，我现在基本处于失语状态。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跟这哥们已经有小十年没见了，自打从报社离职之后，他就几乎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事实上，这些年，越来越多的朋友都处于一种失联的状态。
曾经，我们几乎每天厮混在一块，聊理想，聊人生，聊未来，现在，我们天各一方，过着近乎隐居的生活。
这次回国，去一些城市，其实很想跟当年的同行同事叙叙旧，但是刚打开对方的微信，就退了出来。一来怕打扰对方，二来也怕见面了除了追忆往昔之外不知道该聊什么。不如把那种美好就留在当年吧。
我最初无法接受这种跟朋友失联的生活，但这几年在国外旅居，突然发现，失联，可能就是人生的常态。
对于很多朋友来说，我也是那个“失联”的人。这几天好几个大学同学联系我，说你啥时候退的班级群，过两天校庆你回去吗？
我不知道该回什么，就回了几个很俏皮的表情，就没有然后了。
我们是那个学校第一届新闻系的学生，我也是当时我们班里毕业之后少数几个干记者的。
故意选择“失联”，不仅是因为觉得“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可能更大一部分原因是无法面对那个当年的自己。毕竟，虽然我还有一点点表达欲，但严格来说我也算是新闻业的逃兵。
我都很难想象我要是去参加校庆会有多尴尬，别人都在提他们公司多厉害，我却还在提十几年前的某个看似很牛x的采访经历。
写到这，突然发现，好像这个社会消失的不仅是记者，也不仅仅是新闻理想，还有一整个世代的人和他们的理想和激情。
朋友问，这次回国感觉怎么样，我说哪哪都挺好，但就是感觉哪哪都不太对。但是究竟是哪里不太对，我也说不上来。
我做梦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突然毫无来由的，去另外一个陌生的国度生活，而且一住就是将近两年。
那天跟日本的朋友算了一下，这两年光移居到日本的媒体朋友就有十来个，这还只是我们认识的。
忘记是谁说的，他说，希望不是说在黑暗里看到缝隙里突然进来了一束光，而是我们依然身处在黑暗当中，但因为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就能看到对方皮肤所散发出的微光，而当每个人都散发着这样的微光的时候，就能照亮彼此。
这些年，我好像也是靠这样的微光挺下来的。尤其在异国他乡，每每见到那些失联了很多年的朋友，那些虽然以前不认识却一见如故的同胞，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湿了眼眶。
因为我知道，这样的相遇是何等珍贵，而下一次的离别和失联又将是我不得不面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