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津安二郎的《早安》剧照。
文=张江名媛
这几天,我总在想,我10岁的时候在干嘛呢?
跟他有很多一样的爱好,我喜欢画画,喜欢小动物。那时候苏北的乡下还很落后,连条像样的公路都没有,但却也因此成了动物的天堂。
白天刚学完小蝌蚪找妈妈,放学就可以在池塘边捉小蝌蚪。晚上在河边纳凉,萤火虫触手可及,和漫天繁星交相辉映。
我也喜欢中国食物。这次回国,其实最大的一个心愿就是吃美食。刚到昆明的那天,第一件事就是冲到翠湖边一家小店来一份鸡肉米线。
那天跟同样在海外的朋友聊起,我说就算我们走遍世界各地,我们的胃都还是苏北胃。还是喜欢吃红烧肉,还是喜欢吃大煮干丝,最好再配一笼热腾腾的蒸饺烧麦和包子。
我母亲经常说,你现在胃口都没你小时候好,你还记得吗?你那时候一个人能吃一整根香肠。
那是用苏北自家养的猪做的香肠,不加任何防腐剂,肥肉相间,咸淡适中,一口咬下去,满口爆浆又弹牙。以至于我现在的嘴特别刁,任何加了淀粉的工业香肠都接受不了。
十岁正是一个人最美好的年纪。他刚刚开始有点懂事,但又不会那么世故。世界对他而言,依然是一个童话里的城堡。
我还没有孩子,但我跟所有人一样,都是父母的孩子。很难想象,假如十岁那年我有什么不测,我父母得有多痛。
我小时候体弱多病,有时候伤风头疼,我妈都能担心地几宿几宿睡不着觉,别说遇到这么大的变故了。
但那时候还不太能感知到大人的这种担心,也并不害怕生病,反倒觉得生病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因为这意味着又能吃上好吃的了。比如麦乳精和橘子罐头。
这几天,一直没睡好,也没怎么出门。我其实有很强的不安全感。生怕走在路上遇到一个陌生人突然对我进行一顿暴击。
我都已经这么大了,还会担心对陌生人的袭击无法招架,何况一个10岁的孩子?!他那一刻得有多恐惧多无助啊。
昨天很晚了,出去宵夜,马路上有两个醉汉打了起来,我本能地起身,看了看,好像又被双方朋友拉开了,要是对方再继续打的话,估计刚吃了两口的碗杂面也不想吃了,直接拔腿就跑。
是的,年纪越大好像变得越怂了。事实上,在没有发生那件事之前,我这次回国就一直被一种不安全感笼罩着。
尽量不去人多的地方,只要听到有人大小声,整个人就浑身不自在。经过放学高峰的学校门口,我比那些家长还要紧张。拿着盾牌和钢叉的保安,全副武装的警察和停在一边的警车,被挤得水泄不通的马路……
假如他没念那个学校,而是在一个普通的学校念书,会不会就不会有事?又或者,他们那个学校也像这些学校一样,戒备森严,他会不会就不会…?
想起我十岁的时候,在我们镇上那个小学,门口别说保安了,连家长都没有,都是自己上学放学。放完学,我总喜欢去门口的小卖部买包小浣熊方便面,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走在乡间小道上。
真是,当时只道是寻常。
我的不安还来自于自责。我总觉得这个世界的崩塌跟我也有某种关系。听说那件事的时候我正在高铁上,后边的阿姨手机没电了,用四川话问我哪里可以充电,我二话不说,掏出充电宝给了她。
以前我是不会这么做的,万一她是骗子怎么办?万一她说我的充电宝把她的手机充坏了怎么办?总想着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在今天的社会。
充完了,她说,兄弟,我给你一点钱吧。那一刻,我有点不知所措。多么善良的人啊。我说不用不用。
出了站,她不知道出口在哪,我说你跟我走。她说她有亲戚来接她。我不放心,又让她给她亲戚打电话说人在哪哪哪,临走的时候还嘱咐她,等下,你不要走,就站在这,等你亲戚,千万不要相信陌生人的搭讪,可能是骗子。
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无形中给了我一点力量。要想让无力的自己变得有力,还是要去做具体的事,关心具体的人。有时候,哪怕只是一个转发,一个点赞,都是一种力量。
我很喜欢前段时间看到的一句话:“即便心有千斤重,我也希望我们能更轻盈地生活,活出我们自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