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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领我下瓜园
作者 | 张奎明
父亲生病的第二年,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只是不能从事重体力劳动。农村简单的、轻快点的地里活,父亲都没有问题,比如打烟头,摸烟杈,捉虫子,打药,锄地等。农历六月的一天,父亲领着我和妹妹去烟地里耪草。我才十三岁,原本就不是个勤快孩子,不爱劳动,尤其是不愿意在烟地里劳动,身上弄的黏糊糊的,又脏,又不好洗。一想到在烟地里干活,我的脑袋就嗡嗡响,都涨的疼。村北的这块烟地有八分地,不是很大。地里的草也不是很多,一个月前娘自己来锄过一次,今天是来锄第二遍。我问父亲,“地里的草也不多,锄什么地?有这功夫干点别的不好吗?”。父亲笑着说,“锄地并不是单一为了锄草,是松动土壤,让土壤有良好的透气性,更有利于庄稼生长。”对于父亲的解释,我并不认可,我顶嘴道,“现在地里这么干,锄了地,透气性好了,不会就更干了吗?”父亲脾气好,笑着说,“在地里干的情况下锄地,地表面锄松动了的一层土更瓷实,密封性就更好,就更能保湿。如果是地里湿,锄地能让土壤松动,表层的土会变干,这样就能抗涝。锄地,不仅仅是锄去杂草,更主要的是抗旱防涝。”
接着父亲就手把手地教我锄地,他示范给我看。左手在前,右手在后,腰、肩、手臂要在一条直线上,干活要聚精会神,不可分散精力,烟旁边的草要用锄头的尖挖,挖的时候要小心翼翼,不可大意,栽活一棵烟不容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种的烟,要是锄死了,也就失去了锄地的意义,所以靠近烟的杂草要用手拔掉。下锄要深,起锄要轻,一边往后拉动锄头,一边抖动锄头,让锄头上的土自然落下,尽量不要让土过多的拉到垄底。看了父亲的示范后,我就开始小心翼翼地锄地了,这是第二遍锄,父亲说,“头遍浅,二遍深。”我也似懂非懂,只是点头答应着。妹妹干活比我细心,干的也快。
虽说是六月,但是气温已经很高了。太阳晒在身上,火辣辣地,地里的烟叶密不透风,就更加的闷热。额头上的汗水早就留下来了,上衣也湿透了,衣服紧紧地贴着皮肤,湿漉漉,紧巴巴的,格外的难受。汗水有的滴到地上,有的流进眼睛里,眼睛沙的生疼。我一边锄着地,一边埋怨父亲,“凉快的时候来锄地不好吗?非要选这么热的天来锄地,还要在中午头里。”“只有热的天,只有在中午头里锄地,才能更好地去掉杂草。天热,杂草一会儿就晒干了,即便是明天下雨,杂草也不会再活了。如果是凉快的阴天,来锄地,当天杂草晒不死,甚至两天都晒不死,一旦下雨就又活了。”这时我才觉得原来锄地有这么多学问。父亲说,“你学的那首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农民辛苦,生活不容易。”来回锄了两趟,我就感觉很累了,就不想干了。我一个人在地头的树荫下歇歇,带来的凉开水也让我“咕噜咕噜”喝没了。父亲督促我,“你别懒驴上磨,赶紧过来锄,趁天热。等会儿锄完了,我领着恁兄妹俩去博崖吃西瓜。”
我一听吃西瓜,立马就来了精神,马上站起来跟父亲说,“真的吗?你可不能哄我。”旁边的妹妹也高兴地说,“奥,吃西瓜啦。”
有了动力就有了干劲,也不觉得累了。锄头拿在手上也不觉得重了,锄头舞动着,小步就像是跑起来,很快地就锄完了。我不小心锄了一棵烟,也没敢跟父亲说,偷偷地撇到了树林子里。博崖,是和我们村相临的南博崖。博崖村有个中年人在沟里种了一大片西瓜,还有甜瓜。我和父亲、妹妹扛着锄头,父亲走在前头,我和妹妹跟着父亲,一路兴高采烈朝着瓜棚走去。瓜棚里走出来的年轻人认识我父亲,热情地和我父亲打着招呼。父亲说,“天热,领孩子们来吃个瓜。”那人对父亲说,“四哥,种西瓜你是老师,你自己挑吧。”父亲在生产队里种了好几年西瓜、甜瓜。对于挑选西瓜父亲是轻车熟路的。父亲也不客气,放下锄头就在瓜地里开始挑西瓜。父亲说,挑西瓜要挑个大,方正,纹路整齐,瓜蔓旺盛的西瓜,成熟的西瓜摸起来手感好,光滑细腻,用手拍打能听见悦耳沙沙的声音。只见父亲摘下了一个大西瓜,把西瓜放在耳边,用手轻轻拍打着西瓜,一边乐哈哈地和瓜地的主人说话,一边说,“就它了。”西瓜还没有开始卖,瓜棚里没有秤也没有刀,只能大体估约一下西瓜的重量,好在父亲随身带着一把小水果刀。父亲把水果刀刚插进西瓜,西瓜就“啪”地一声自己裂开了。刹那间,鲜红的西瓜就展现在我的面前,一颗颗黑色的西瓜籽格外光亮诱人,好像一颗颗黑珍珠镶嵌在绚丽的红宝石上,红黑分明,色彩鲜艳夺目,格外耀眼,让人垂涎三尺,马上就有一种想大快朵颐的冲动。等不及父亲把西瓜全切完,我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张开大嘴就是一口,瞬间甜津津、凉丝丝的西瓜汁流入我的喉咙,仿佛一股甜甜的泉水在口中流淌,直接流进了我的血液里。瞬间就带走了炎热、心烦意燥,也带走了饥渴、馋虫,让人感到无比的愉悦。我一边心满意足地狼吞虎咽着,一边顺手又抓起一块。父亲有些责备又有些爱怜地看着我,“吃着锅里看着盆里,你能不能慢点吃?今天就是要让你吃个够。” 我一边点头,一边啃着西瓜“好舒服啊。”妹妹倒是没像我一样狼吞虎咽,她竟然还用小刀挑出黑西瓜籽,慢条斯理地吃着西瓜。一个十多斤的大西瓜转眼间就被我们爷三个吃了个精光,其实有一大半是我吃的。从瓜棚里往家走前父亲又挑选了两个大西瓜,带回家让爷爷奶奶、娘吃。几年后,父亲种了一亩多地的西瓜,是新培育出来的品种,个大、皮薄、甜度大,可即便如此,我也觉得没有那天吃的西瓜好吃。那天那甘甜的西瓜的滋味已经深深留在了我的脑海里,留在了我的内心深处。从此,我再也没有吃过如此甘冽可口的西瓜。对了,那天三个大西瓜花了三块钱。娘心疼了好一阵子。张奎明,临朐辛寨人,定居大连。书法爱好者,盆栽发烧友,喜欢阅读,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