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若风：数字时代版权保护的难题与应对

数字时代版权保护的难题与应对

    ——在首届中国·重庆科技电影周“影视版权交易与生态发展”主题沙龙的发言

        数字时代既给版权保护带来新的问题，也提供了新的手段。重大技术出现后一般都会有两面性，这是社会发展的“二律背反”。

        这种悖论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创作主体的社会化。手机带来的极大便利，使得人人可以创作、生产，这是社会进步的表现。数字技术的出现，特别是人工智能的突飞猛进，改变了以往科技创新完全依靠科学家的局面，用户量与对话量成为关键，更彰显了数字时代的文化民主与技术平权，这是首先需要充分肯定、并且着力推动和加强保障的。但带来的管理难题可能会是，创作生产者不像以往都是圈内人和有限的载体，出现问题容易发现。创作主体的泛化，参与方式的多样化，使得版权保护工作往往要在茫茫人海中精准定位，在海量的数字产品中钩沉剔抉，难免顾此失彼，由此助长侵权者“法不责众”的侥幸心理。当然，在很多情况下，大众只是娱乐和模仿，偶然会有少量的收益，有些是直接的有些是间接的，但并不足成为真正赢利的手段，是不是都要计较，如何把握好情与理、理与法的尺度，也需要仔细掂量。另外，如何平衡版权保护与社会利用之间的关系，版权保护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服务大众，为了改善各行各业人们的生活，为了人类的福祉，在数字时代，这种平衡会显得更重要。

        与创作主体社会化相伴而生的应该是治理主体的社会化。群众对文化建设的广泛参与，表现在对产品的欣赏，进而表现在参与产品的创作生产，还应该表现在参与监督。理论上，只要参与文化创造，就会更关注文化权益，更关注版权保护。这是数字时代人民群众在文化上当家作主的体现。数字技术的发展与普及，也为他们发现、举报侵权行为，提供了极大的便利。版权保护还是要走发动群众、依靠群众的“群众路线”，借助数字技术，建立触达社会底部的通道，比如，建立更便捷的受理及反馈平台。

        第二，创作时空的碎片化。这是数字时代文化生产与消费的重要特征。首先引起关注的是阅读，但起初是作为书本阅读的对立面提出的，主要观点是否定，但后来又转向肯定，只是认为不要让碎片化阅读取代了书本阅读。目前，所谓“碎片化”已经嵌入更广阔的文化领域。进入视频时代，特别是下一步文生视频技术的完善和相继落地，会进一步突显数字时代的这一特征。这是版权保护需要关注的新课题。再“微”的短剧，哪怕是片断式的短剧乃至于短剧中的细节，如果有独特的故事内核和呈现技巧，就需要版权保护。大数据、区块链中相关资料的搜集、人工大模型中的“语料投喂”，全球亿万用户加入到对机器的灌输与训练，等等，作为版权保护的对象，更突显碎片化甚至细胞化的趋势。有些创新如盐入水，具有隐形化特征。

        面对以短、平、快为特征的“快闪式”侵权，同样需要发挥大众的监督作用和舆论作用。在数字技术的支持下，人民群众的文化权益越来越体现为文化创造权和表达权，我们还需要进一步唤醒他们的监督意识，形成政府、社会组织、企业和公民共同治理的架构。数字时代，碎片化侵权可能会是无孔不入，版权保护意识也应浸润社会。如果没有大众支持，版权保护的力量只会更加捉襟见肘。

        第三，创作产品的融合化。融合发展是当前文化创新的主要方式。首先是产业融合，文化通过创意与相关产业，比如消费工业、装备制造业、建筑业、信息业、旅游业、体育业、特色农业等融合，影视作品的IP显然是融合的中心，当然，影视创作在采用相关产业特别是企业的信息时，也要有版权意识，尊重相关知识产权，不是只有自己的作品才受版权保护；其次，主客融合。主客共享在当前文化活动中最具创新意义，已经在文旅产业得到充分彰显。文学艺术创作从来是由作者到读者、观众的线性交流过程，现在是生产制作者与消费者共同创造，比如乡村民宿，显然是设计人、经营人与游客共演的一台戏。近年来出现的旅游爆款城市，大多是网民发现、网民推拥，或者说是网民点火、网民举柴。这是当前中国特有的“网民旅游”现象。主客共享这种开放式的文化活动，也会成为版权保护的新课题。其三是人机融合。人工智能为文学艺术的创作生产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同时对版权保护形成是最大的冲击。应该说，人工智能中所有具有创造性的内容都来自人的个体创造，但是，在经过智能的处理后，使得人与人、人与机器的创造彼此纠缠，难解解分，这是版权保护需要应对的最大的挑战。

        推动融合，仍然是当前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但是，对由此带来的问题也需要防患于未然，事实上有些问题已经很现实的摆在面前。融合中产生的问题应该首先在融合中寻找破解之道，形成版权保护的合力。

        数字时代，要形成人文引领、标准协同、法律规范的版权治理体系。

        法律规范是必不可少的，没有法律的刚性约束，版权保护无从谈起。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这也表现在版权保护上。其实，进入数字时代，固然出现了一系列版权保护难题，但是，也创造了很多便利条件。特别是大数据、区块链等技术的应用，为监测、判断、处理提供了极大便利。盗版与反盗版，永远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但是，法律法规的制定与完善需要有一个过程。法律法规有相对的稳定性，或者说是滞后性，新的现象出现后，总要“等子弹飞一阵”，看清楚了才会出手。在这样的情况下，有“第二法律”之称的标准，就显得更加重要了。标准化是质理强国的抓手，也是文化发展的保障。相对于法律法规，标准反应快，而且制、修订灵活。近年来，国家推动标准化改革，除了积极参与国际标准制定和实施，着力完善国家标准、行业标准，还引导和促进地方标准、国体标准的出台，鼓励企业将自己的标准与社会分享。标准的制定过程，实际上是凝聚社会共识的过程，为相关法规出台打下了基础。目前数字技术更迭很快，新业态、新模式不断出现，标准化应该紧紧跟上。从社会管理的趋势上看，标准有可能在很多场合取代政策的作用。因此，版权保护应给予标准化更多的重视。

          无论是法律规范，还是标准协同，最终还是取决于人文引领。版权保护是市场行为，中国进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时间还不长，相关意识的培养需要有过一个过程，但不能说中国传统文化与版权保护有矛盾。比如，中国古人喜欢用典，这是“钟事增华”的文化积累方式，而从来用典的最高境界是“化用”，在“化用”中有所创新，“唯陈言之务去”，用人若己，贵在有己。强调创新，是中国文学史和美学史的发展主线，一代又一代作家艺术家总是主张自出胸臆，嘎嘎独造，翻唱新声，“我口说我心”。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回归的背景下，在以创新为主导的新质生产力兴起的年代，更要高扬创新创造的中国人文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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