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的伤痕(五十) || 作者 杨进荣
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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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5 16:15
上海
这几天，老张趁没有农活的空儿，他把一些烂肠（旧物件）归类。这几天，附近落雪，紧接降霜，所以早晚的天气有点凉冷。刘炮两只手斜插在他穿了几年的旧黄大衣的靫靫里，大衣前胸丢掉了两个扣子，多年没洗过，油汗浸透了领子，前襟也油亮油亮的。冬月看戏，他穿。露天电影场，他穿。当时救济得到的这件黄大衣，让好多年轻人着实羡慕了一番。刘炮修过兰延公路，比没出过门的人要炫那么几分。你看他左脚向前迈出小半步，一盒两毛钱的黄金叶，抽出一支，防风打火机啪沓啪沓打几下，烟会在他的鼻子里窜出来。在人伙伙外一站，就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刘炮就是被祸害掉的众多人中的一个。高不成低不就，单到了现在。苦不爱下，蹲办公室又不识字，混到了如今。气死了爸妈，惹怒了姊妹，寡居的他至少在面容上看有点失魂落魄。老张多日没见过刘炮了。他以这副形象站在大门口，让老张有点摸不着头脑。老张睄了一眼刘炮：进来呀，我收拾一哈烂古董，烟在台子上，取上自己吃！刘炮慢悠悠地走到台子旁，取了一根麻兰州烟，蹲到台阶上抽了起来。老张取了个小方凳，站在上面，想取下上房椽花子里蹩的那把子艾草，无奈，凳子太低，怎么也搆不着，一个打颤，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唉呀，你就是个冷怂，这今日要是把我摔死了，你都不扶一把？老张边拍身上的土边说。我晓得没事！刘炮呲嘴嘿嘿笑着说。多少天没见过你了，咋今日转到我家里了？老张问刘炮。你大哥的偶个熊熊叫我去干了几个月活计，×他妈，走前说的好好的，干完只给了个车费！昨儿个，他在街上馆子里海吃胡喝，我进去要工钱，狗怂还骂我呢，让我拿起桌子上的啤酒瓶给斀了一顿。你看，人家领的偶几个他小妈，都把我的手搲烂了。咱们人老祖辈都捼揲的很么，偏偏咋你们张家小辈养了这么个杂怂货？咋转你家了？我听说你要到省上享福去了，不知道你这房子咋处理呢？我的偶个烂房房都避不了雨了。刘炮问。房子么，我已经答应给我大表姐了。老张说。他们来能坐住吗？光你的偶些亲房人就会把他们䠪了，你比谁都清楚。你不要再瞎奰奰了，掂着个不把门的嘴到处胡谝闲话。我的房子给谁住，那是我的事。老张有点生气地说。这多年，老张见刘炮单身一人可怜，不时给他一些肉，几瓶油。过重大节日，他几乎都是在老张家吃喝的。久而久之，有点习惯成自然了。刘炮走老张家比自己家都频繁方便。因为自个家冰锅冷灶，不到半夜睡觉，他很少进门。但刘炮有勇无谋，常听老二老大家人的教唆，不是碰面说几句风凉话，就是在其他方面故意使绊子。一把米可以喂出一位恩人，一斗米往往养出的是一个仇人。这就是现实社会。老张爬高上低，把袜靿子让硬柴划破了，嗓子因尘土呛，喉咙里有点齁鹹，他正坐在上房台子上，取来针线，边敹袜子边休息一阵儿，大门哐嘡一声被人掀开了：唉呀，一个大男人家的，还揍针线呢，再说了这年头谁还补着穿呢？是庄子上的寡妇王秋梅。老张有点惊奇，她好似在老人的白事上来过，再很少见面。今日来，保证有事情。王秋梅蛇腰猴相，脸色虽然打了粉底霜，本色还是那么青紫地泛着暗光。前门牙宽大微黄，上嘴唇厚实外翻。她原来不是这庄子上的人。三婚改嫁才到了这里。三嫁四女儿，基本都像她。是那种爱打扮也打扮的不伦不类的那种。前几年王秋梅能骂人，大多人，特别是她男人说她是更年期，人们便不再搭闲招惹。后来老汉死了，她骂人更厉害了，有些气不过的人想收拾她，一些人又劝说，苦命的女人，染就没一点意思了。唉哟，他张家三爸，你一个男人家的，把屋子收拾的这么整齐干净？她扭着大屁股，在前后院，屋里屋外转了一圈说。我是凑和推日子着呢，昝蹴哈。老张说。你咋没把房子让给刘炮呀？她问。我先前答应给我大表姐了。老张回说。唉哟，咯咯咯……王秋梅妖神怪气地瞟了一眼老张：你这么老实的人，还哄人呢。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今儿个来了，你就权当给弟妹帮忙了。她说着，顺手从靫靫里扽出了一盒“荷花”牌香烟：这是大官吃的烟，前儿小女儿去派出所开证明，我从所长手里夺哈的，昝给你吃去，院子让刘炮住去。远亲总不如近邻。再者，我想和她……她欲言又止。他姨，院子我确实答应给我大表姐了，一个女儿我总不能许配两家吧？再说了，我，你还不了解吗！？一辈子没骗过人。这，我都知道。我和刘炮那个了都？怎么了？就那个了么，你昝把个偶都不懂吗？她装做害羞地说。偶攒闲着呢么，孤男寡女的，刘炮成个家，是大好事么，老了总有个依靠呢。话昝这么说哈，如果大表姐不住，你们就住去。如果人家要住，我就没办法。老张说。我知道这庄子上，你老张是个有文化的大善人，你再有啥活没，我叫上刘炮给你揍几天？没有，没有。老张连忙回答。那我给你赶一张子饭？她试探地问。买的面条冰厢放满着呢，都快放完（坏）了，不麻烦你了。你有啥事就吭声，咱们都是苦瓜，更应该多同情帮忙。这儿没活，我就走了，下午把些高粱割了……鸡毛蒜皮子的事，塞满了老张的心房。琐碎的事串起来，就是生活。老张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习惯了人的忽冷忽热。因为要活着，还得装做风轻云淡的模样，与脸上满是皱纹的自己握手言和。有点冷，他把袄的衣襟狠劲地扯了一把，转身，走向北墙下的上房屋里。作者杨进荣，曾用名绿云、罗巴、走天涯、西北星，陇上田园诗人，作家，中国传统文化的爱好者和乡土文化的资深研究者，曾在《诗歌报》《散文林》《诗人》《驼铃》《白银晚报》《白银日报》《白银文艺》《乌兰》《甘肃日报》《甘肃经济日报》《首都文艺》《人文白银》《乡土文学》《乡韵》《陇上风情》《中华诗词》中国网、神州网、今日头条、凤凰网等网络和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游记近万篇，深得读者喜爱。著有散文集《抱朴》和诗集《星云涯罗》等。➌搜索公众号allhuining或天南地北会宁人关注欢迎留言，点个“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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