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八仙,是苏州一带对八种水生植物的统称。其中如菱角、慈姑、芡实、荸荠等,由于富含淀粉高且耐贮藏,以前常被当作救荒防灾的食物,特殊时期用于充饥。
这一期,我们就来盘点一下,水八仙里的那些“食疗高手”。
滋补第一:芡实
中医认为芡实“味甘补脾”,可除湿止泄,改善肠胃虚寒。芡实“补而不峻”(不会过于猛烈)“防燥不腻”(不会滋生湿腻),非常适宜秋冬进补。
敦煌藏经洞出土的文献中,也有芡实的影子。有一卷道教《呼吸静功妙决》,后面附有一个“神仙粥”的方子,是这样说的:
芡实的种粒别名“鸡头米”,因为它球形的果实顶端带着尖尖的花萼,宛如鸡喙,连着果柄看就像一个鸡头。“鸡头”里的种子剥出来就是“鸡头米”,为芡实的食用部分。
▲ 图:刚采收的新鲜芡实果。(左下为剖开的果实,可以看到镶嵌在其中的一粒粒带壳的种子。)
苏州人在新鲜芡实上市的时节,爱煮一种芡实白粥:将芡实粉和大米一起,大火烧开后小火煮半小时,然后倒鲜芡实进去,中火五分钟即可起锅,依个人口味加糖或盐调味。
▲ 图:芡实粥,甜咸均可,苏浙人一般更喜甜食。
若想滋味再丰富些,可以试试下面这道“赤豆芡实甜羹”:
红豆、红枣大火煮开后小火焖一小时,煮成红豆汤;加鲜芡实后再次煮开,想要味道更甜可加糖;将藕粉用少量冷水化开,倒入煮沸的红豆芡实汤中,迅速搅拌至透明糊状。
▲ 图:赤豆利水,红枣养血,再加上温润滋补的藕粉,是很好的搭配。
当然,芡实在食疗药膳中最有名的方子,还得属健脾祛湿的“四神汤”。
民间传统四神汤,是以芡实、莲子、淮山、茯苓这四味药材炖猪肚制成。四味药皆入中焦脾胃,猪肚可补虚损,全方不寒不热,适合日常调理。
清润第一:荸荠
荸荠看起来跟栗子有几分相似,宋代《通志》中叫它“地栗”,今天江浙一带的一些地方都还在这么叫。
▲ 图:荸荠秋冬煮水的最常见搭配,就是与甘蔗一起。
中医认为荸荠凉血化湿,清代名医吴鞠通治疗热病伤津口渴的名方“五汁饮”,便是用荸荠、梨、藕、芦根和麦冬榨汁而成。
南方人秋冬喜欢用荸荠、甘蔗煮糖水喝,清火润燥,应季又美味。
便利第一:莲藕
莲藕不仅够“平民”,还浑身都是宝:荷花、荷叶生长在地下的莲鞭上;水下的淤泥中,莲鞭四处伸长蔓延,前端结成肥大洁白的藕;过冬后的小藕或旁生的子藕继续萌发,又开始新一年的生命。
▲ 图:水上荷花,水下莲藕;生生不息,绵延不绝。
▲ 图:晶莹又甜蜜的糯米藕。(图片来源:汉声《中国米食》)
中医认为莲藕生熟各有功效:生吃凉血、散瘀、止热渴,熟吃健脾开胃、益血补心。
《本草纲目》载,莲藕“生于嫩,而发为茎、叶、花、实,又复生芽,以续生生之脉。四时可食,令人心欢,可谓灵根矣。”——评价可以说相当高。
▲ 图:莲藕植株在民间多有吉祥寓意。以上塑像为惠山泥人中的寒山、拾得二仙:寒山持盒,拾得持荷,两人加起来就是“和(盒)合(荷)”。
现代实验研究表明,莲藕中含有维生素B12,与叶酸和铁共同作用可改善贫血。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为民间“女食藕”的俗语提供了依据。
莲藕最简单的食疗方,可借鉴清代《随息居饮食谱》里的“浓藕汤”,将鲜藕切块后加水煮到软烂即可,适合阴虚内热的人补心脾。
藕还是一例滋补方——健节藕蟹粥中不可缺少的原料。
▲ 图:健节藕蟹粥。杜仲坚筋骨,蟹滋补骨髓,莲藕不仅提味,更能抑制蟹毒。
做这个粥,要先用油烧热炒葱丝、姜丝、蛋壳、蟹壳和蟹螯、蟹脚,炒出香味后加杜仲加水煮40分钟,滤出汤汁。
用上一步的汤汁打底,加米和藕片煮粥,熄火前5分钟加入切块的蟹身;煮好后一部分粥和蛋清混合,剩下的粥与蛋黄混合后加在有蛋清的粥上。
没有鲜藕以及嫌麻烦的,可用藕粉替代,做一例“快手养生餐”。
藕粉冲好,加点糖、撒点桂花,或者和滑滑糯糯的小圆子搭配,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除以上所述三种,水八仙中的其他几味,在养生方面虽没有芡实、荸荠和藕这么有名气,但也各有应用。
比如,慈姑性微寒、味甘苦,可润肺止咳、清热消炎;鲜慈姑捣烂与生姜敷于患部,可消红肿热痛。
水芹利小便,去伏热;《本草拾遗》中记载,水芹汁可以“去小儿暴热,大人酒后热”。
茭白性寒味甘,可以“去烦热,止渴,解酒毒”;民间还有用茭白节焙焦研末,敷治风疮的小偏方。
菱角水煎,滤取煎液与藕粉调成糊,可以作为痢疾、小儿腹泻的辅助调理。
莼菜养胃清热,《唐本草》说它于“不下食者至效”,对胃气弱的人很友好。
……
写到这里,不得不佩服古人对万事万物精微的体悟。我们中华民族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民族,因为我们的祖先对当时的很多观察、经验和思考都有过非常详细的记载,怀着虔敬之心一一考证并写下,且得以流传至今。
作为继承者,除了感恩这份幸运,我们也得更加了解自己、了解我们的文明。比如想通过食疗养生,绝不是简单“照抄照搬”,唯有真正知彼知己,才能有的放矢、不偏不倚,让生命与天地万物以更适宜的方式链接。
- 汉声与水八仙 -
水八仙是苏州一带对八种水生植物的统称,这八种植物分别是:莼菜、藕、芡实、菱角、茭白、水芹、慈姑、荸荠。
苏州是水八仙的故乡。然而,上世纪90年代以来,水八仙传统种植区因为工业区而逐渐消逝,传统的种植智慧在消散中。
真味水八仙曾是人与天地自然和谐所产的精灵。失去它们,不只是失去它们,我们还失去了更多:
失去爷爷奶奶用汗水产生的智慧,失去水土交融的尊重,失去我们祖先的生活习俗,失去风流雅士的精致苏州生活。
水八仙又何止苏州。传统风物在现代生活的命运是共通的。
所以汉声笨蛋式地努力:两年时间到苏州二十多次,在十几个村镇实地采访水八仙从育苗到采收的全过程;又请农民、美食家、大厨师、主妇们贡献出菜肴做法,最终成书《中国水生植物——苏州水八仙》。
这套书也在试着诚恳探讨水八仙牵引的生态环境、城市化与农业、水文与自然,特别是原生种消亡的各种问题,寻找新的水八仙智慧。
汉声在50多年的传统文化保护中,特别注重各地乡土带来的风物知识。推出这套书,希望借水八仙的仙气,能让现代人体会日日是好日的风物真味。
爱土,爱水,与水八仙相守,是敬祖宗、宜子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