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擦黑，辛大彪赶紧着手准备矿灯、水桶、电瓶等一应捕捉黄鳝的工具，并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电瓶的线路。他在心里盘数好了，只要能捕到两三斤黄鳝就回家。村干部早就跟他打过招呼，说是用电瓶捕捉黄鳝是犯法的。
昨天，村里甘书记给辛大彪打电话，说熊书记挂职三年期满，要调回市里去了，想在调回市里前再来看看辛大彪，算是来跟他这个帮扶对象道个别吧。
挂了甘书记的电话，辛大彪就在心里盘算开了。熊书记是城里下派来的扶贫干部，城里大饭店啥样的高档菜没吃过？要让熊书记吃得高兴，那就烧一桌纯正的农家土味菜吧。
辛大彪把菜谱也想好了，自己家中有现成散养的土鸡、土鸭、土大鹅，鱼塘里有草鱼，菜园里还有青椒、茄子，今晚再外出用电瓶打两三斤野生的黄鳝，这一桌农家菜不信熊书记不高兴。
请哪几个人陪熊书记喝酒，辛大彪也在心里过滤了一遍又一遍。村支书甘书记是一定要请的，熊书记与他辛大彪结对帮扶就是甘书记牵线搭桥的。
另外再请村里的李文书和镇信用社的居主任。
决不请大姐跟大姐夫两口子！辛大彪在心里坚决地想。
自那次打电话跟姐姐借钱买猪仔被拒绝后，辛大彪就在心里把姐姐两口子拉进了黑名单。还是亲姐弟呢，几万块钱都不肯借，明显就是怕我。其实辛大彪自己心里也清楚不能全怪姐姐两口子，谁叫自己以前名声太难听呢？
一边想着晚上抓捕黄鳝和请客吃饭的事情，辛大彪不忘到猪场巡视一遍。看着自己精心喂养的60多头膘肥肉壮、可以出栏的大黑猪，辛大彪兴奋得眉开眼笑。
提起这个辛大彪，三十浪荡岁，昔日却是个令人头疼的“花胡筒子”。前些年，辛大彪父母相继因病去世欠了一屁股外债，他本人在朋友家酒后骑摩托车回家不慎摔倒脑部受了伤，妻子眼看日子一天比一天穷困，留下一个7岁的女儿，悄悄离家出走。那时起，赌钱、喝酒，凡能沾上的恶习辛大彪几乎都沾染上了，亲戚朋友也离他远远的，连亲姐姐都少与他来往。
镇、村干部得知辛大彪家的情况后，尽量在政策许可范围内，对他家进行照顾，有了困难慰问资金也想到他，但这些仍不能帮他从贫困和自我摆烂的状态中走出来。
2018年3月的一天，赌了一整夜的辛大彪正酣睡，村里的甘书记带着一位年轻干部模样的人敲门进了屋。这年轻人穿戴清爽整洁，脸上带着自来熟般的微笑。
“这是镇里的熊书记，到我们村联系帮扶脱贫户的。熊书记可是咱市里下派的干部，还不赶紧起床烧点开水、泡杯茶招待招待熊书记。”辛大彪才不情不愿地穿衣下床。
那天，熊书记与辛大彪聊了小半天，得知他对养猪有兴趣，熊书记当即表示鼎力帮助他。
可是，养猪要本钱，辛大彪一个远近闻名的花胡筒子，谁敢借钱给他呢？
熊书记大名熊俊。那天在辛大彪家了解了具体的情况后，熊俊亲自找镇信用联社居主任。在熊俊的软磨硬泡下，没多久，一笔8万元的帮扶贷款打到了辛大彪的账户上。
有了启动资金，在熊俊的督促下，很快一溜长排约500平方米的猪圈砌好了。这期间，村里甘书记也天天来辛大彪家转悠，三个人一起想主意、出点子。猪圈砌好后，辛大彪又顺利购买了60多头黑猪仔。买好了猪，熊俊又给辛大彪出主意，说不能光养猪，猪场的猪粪可是现成的鱼饲料，辛大彪家门前就有一面现成的大水塘，这么大的庄基，还可以散养一些鸡、鸭、鹅，现在有钱的人都往城里跑，农村养出来的家禽可值钱呢。
那些日子里，熊俊几乎天天住在辛大彪家，生怕辛大彪偷懒。辛大彪还听村里人说，起初信用社居主任说什么也不肯借钱给他，熊俊急了，一巴掌啪在居主任办公桌子上，急赤白脸地跟居主任保证：“你放心，到时候这钱辛大彪不还，我还！”听得辛大彪羞愧不已，那时起，他也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非干出一番样子来给那些看不上他的人瞧瞧。
因为打着农村散养的土鸡土鸭土鹅招牌，辛大彪饲养出栏的家禽出奇的好卖，土鸡蛋更是供不应求。
半年后，辛大彪的60头黑猪仔长势良好，预计再过个把月第一批肥猪即可出栏，辛大彪扳着手指算了一笔账，刨去成本，五十多头猪可净赚5万多元。
更让辛大彪喜不自禁的是，听说辛大彪浪子回头了，离家出走的老婆也托人捎口信给他，只要辛大彪不再赌钱喝酒，老婆愿意回来跟他好好过日子。原来，这些年辛大彪的老婆不放心家中的孩子，一直就在天长城里附近一带打工。
所以，自打接到村里甘书记的电话通知后，辛大彪决意要请熊书记好好喝一顿酒，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
走过了几条秧田埂，辛大彪看看水桶里，心里估摸着差不多了，就熄灭了头顶上的矿灯，回家了。
第二天，辛大彪正准备打电话给甘书记，询问熊书记具体哪一天到他家，甘书记的电话却先打给了他。
甘书记在电话里告诉他，熊书记提前回城里不来他家了，但是他托甘书记捎话给辛大彪，叫辛大彪好好干，他一定会再来辛大彪家看望他的，他还想喝一碗辛大彪老婆亲手炖的土鸭汤呢。
熊书记不来了，一丝失落爬上辛大彪的心头，想想熊书记的再三叮嘱，他这个从不流泪的昔日浪荡子眼眶竟然潮湿了。
选自《边疆文学》
作者简介：费晓衡，女，曾用笔名费小珊。有小小说、散文随笔散见于《中国文化报》、《边疆文学》、《漯河内陆特区报》、《江淮风纪》、《安徽日报.农村版》、《醉翁亭文学》、《新安晚报》、《新滁周报》、《滁州日报》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