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昌平流村镇古将村西侧的山洼中,有一个石块垒成的坝基,上面有一座坟茔,荆棘野草丛生,被村民称为鞑子坟。
古将村全景
在古将村,数百年来流传着这座鞑子坟的传说故事。传说在元代末年,蒙古人为了防止汉人造反,在每个村庄中都会派几个蒙古人充当里正监视村民行动,这些蒙古人被汉人称为家鞑子。鞑子驻村后无恶不作,为防止百姓造反,就连百姓家用菜刀和剪子都设有专人看管,百姓做饭时,必须把菜拿到家鞑子家切完再带回家做饭,违者定斩不饶;更不允许人们聚在一起小声说话,若是让家鞑子看着,就说是谋反;晚上也不让人出门,天黑还不能点灯;最令人们切齿痛恨的是,村里年轻小伙娶亲,新媳妇必须先陪家鞑子睡三个晚上。蒙古人如此残暴的统治,人们早在心底里埋下了反抗怒火,像一垛干柴,遇上了火星就会爆发出熊熊火焰。
元末农民起义的战火燃烧到大江南北,这一年,潜入到北京的农民起义军,相约在八月十五日,一起动手收拾家鞑子们。为避开家鞑子耳目,防止走漏消息,起义军做了很多的月饼,免费分发给老百姓们,作为起事的联络暗号。中秋节的晚上,老百姓们掰开月饼,发现里面有一个叠得整齐的小纸条上面写“八月十五杀家鞑子”。大家觉得很奇怪,到别人家里相互一问,同样,月饼里都有同样的纸条。纸条就像是一声令下,老百姓们抄起砖头石块,砸死了村里的家鞑子,仅仅一夜之间,村庄里的家鞑子统统被老百姓斩杀无几。古将村的百姓们把家鞑子打死之后,弄到村西风洼这个山沟里给埋葬了。
古将村鞑子坟的传说故事,在北京地区还有许多类似的传说故事和地名。门头沟区珠窝村,村里也有蒙古人的墓地,村民称之为鞑子坟。朝阳区来广营也有一个叫鞑子坟的地方,被人称“骚鞑子村”。在密云区番字牌村北,也有传为“鞑子坟”的两座坟冢。在顺义区庄子村有鞑子坟,在平谷区黑豆峪村也有鞑子坟等。
古将村鞑子坟的来历跟元代无关,而是跟明代流村镇白羊城蒙古族驻军有关。白羊城是明代隆庆卫下面的一个千户所城堡,驻有近千名士兵,连带士兵家属近四五千人。
明代的军事驻地实行卫所制度,一个卫分为五个千户所,一个千户所有士兵近千名,卫所军人,都是职业军人,他们没有民籍,只有军籍,一辈子待在卫所里,地方上的行政官吏也管不着他们。由于白羊城千户所管辖地方太大,这一千名士兵大多分配在各隘口、烽火台上,这样一来,白羊城的军事力量就显得单薄。好在明代又实行主客军制度,主军就是驻守在卫所的军人,客军就是从内地如河南、山东、河北一些防务不太重要的地方调到北京的部队,在每年春天,他们会被轮流抽调到北京或者辽东一带,增强地方上的军事实力,协助当地的主军防守城堡或者隘口。
派到白羊城协助防守的明代客军来自保定忠顺营官兵。这个忠顺营跟明代其他的营兵不一样,是明代前期由投降明朝的蒙古军兵组成的达军(鞑军)。在明代隆庆二年,达军改名为忠顺营。一支驻扎在保定,称保定忠顺营;另一支驻扎在定州,称定州忠顺营。
明代隆庆四年,保定忠顺营被抽调到昌平镇协防,定州忠顺营抽调到蓟镇协防。保定忠顺营有正兵1500名,由都司、千总、把总统率。忠顺营除了有1500名正规的军兵外,还携带有军妻、父母、舍人、余丁等家属人员。明代规定,每名军士,被称为“正军”,是世代相袭的军籍,正军的家被称为军户,军户中其他男性被叫做余丁或者军余,武官的子弟叫做舍官。如果正军亡故,军余按顺序补充,类似于预备役。同时,正军日常或者出征作战时,可以带一名余丁,协助整理内务等辅助性工作,甚至也可以参加作战。对于那些未参加过军事操练的余丁,则要参加屯田种地和养马工作,以及接受武官指派的零工杂务。
流村镇白羊城堡
在明朝后期,北京受到辽东满洲后金的威胁较大,被抽调到北京昌平地区的保定忠顺营官兵不能按时换防回保定,滞留于昌平西部山区多年,有些官兵就落户在驻地附近安家。在昌平协防的忠顺营官兵主要安排在流村地区的横岭城、长峪城和白羊城这几座城堡。明代隆庆六年,白羊城《修建天仙行宫碑记》记载,协防白羊城防务的保定大宁卫都司忠顺营参与了修建白羊城天仙行宫,官舍人员梁保、杨明、米仲官、高得、田敖等人都捐款助修了天仙行宫。
明代白羊城驻军鼎盛时期,这里大约汇集了士兵及军属几千人,白羊城里无法安置众人,只能在白羊城西南三里另建一座白羊新城。无论是常驻军还是协防军,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由于白羊城堡是一座军事城堡,士兵及家人去世只能远离城堡安葬。现代白羊城村和古将村的土著民大多是明代驻守白羊城官兵的后代,古将村距白羊城四里,古将村北的大小枯将口也是白羊城防护隘口之一,驻有明军士兵把守。
在古将村西的山前地带上,有数块曾属于白羊城的数百年的原住民家族墓地,白羊城忠顺营官兵死后也安葬于古将村西的山前地带,因蒙古族在明代被称为鞑靼,蒙古族官员被称为鞑官(达官),古将村西的蒙古人墓地因而被称为鞑官坟。之后,经过三百多年的变迁,鞑官坟又被称呼为了鞑子坟。现代很少有人知道忠顺营蒙古官兵驻守白羊城的事迹了,造成了鞑官坟被演绎成为北方地区广为流传的“正月十五杀鞑子”的传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