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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守的爱情
文/韩彩东
看过许多有关夫妻情深的小说与影视，常被作品中主人公执着的爱情故事所感染。但那毕竟有文学创作的元素，即便来源于生活，也在一定程度上经过了艺术加工，使故事曲折而完美，真情而感人。在我的现实生活中，有一对恩爱夫妻，他们是我的亲人（暂称他和她）。发生在他与她之间的小事趣事，耳闻目睹，真真切切，让我内心为之颤动！使我真正懂得了一个道理——少年夫妻老来伴。认识他们，是在28年前，彻底了解他们，是我结婚以后。60年代初，为响应国家号召，他作为一个知青，从江西樟树市下放到于都县农村，后来安排在于都县祁绿山镇株栏门钨矿工作，没想到，在这一干就是几十年。也就在这，他娶了媳妇安了家。媳妇是农村的，勤劳能干，是种地的好把手，当地村委会给她分得两亩责任田。于是，他矿山上班，她在家种地，小两口恩恩爱爱，日子过得甜甜蜜蜜。田里的农活，他帮不上忙，心存内疚的他，从矿山一下班就忙着做家务，洗衣，做饭，喂猪，劈柴……什么活都抢着干，好让妻子多休息。渐渐地，他练就了一手做饭的好手艺。矿山的工作，她也不太懂，只知道很辛苦，甚至还有一定的危险性。每天下午快到下班的时候，只要她在家，就会不时眺望着对面山坳中通往矿山的那条小路，对着孩子们念叨着：马上可以看到你爸了！ 他和她育有五个小孩，四个女儿，一个儿子。那个时候，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但是，沉重的家庭负担并没有淡化他俩的感情，相反，生儿育女的幸福感更加筑建了他俩的爱情长堤，夫妻俩恩爱有加，一家人喜乐融融。每逢圩日，她就挑着一担自种的瓜果蔬菜到集市上卖，然后买些荤菜回来。晚上，两口子就拿出记账本，把今天的收支情况进行详细的核算，卖得多少，花了多少，剩余多少。我看过他们的记账本，每一项收支计帐都精确到分！记完账，两人便开始卿卿我我聊天，商量着明天干什么活。他俩的表情，总是洋溢着喜悦，他俩的话语，总是充满着关切。不觉中，女儿们相继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由于个个都长得漂亮，人品也不错，又是城镇户口（当时城镇户口也是婚嫁的资本，很吃香），来相亲的倒也不少。数年时间，几个女儿相继结婚了。大女儿嫁到了城里，二女儿嫁给了一个军人，三女儿嫁给了一个老师，小女儿当时是农村户口，嫁到了乡下。记得我第一次到他们家，全家人很热情。他在厨房做茶点，她在陪我聊天。说实话，我还真少见一个大男人在厨房忙忙碌碌，并能做出丰盛的餐宴，这应该是他平时照顾妻子，帮忙做家务练就的结果。有一个细节，第一次触动了我。她早年缺牙，吃东西不方便。我亲眼见到，他削了一个苹果，然后用小刀一小片一小片切开，小心翼翼地一片一片送入她的嘴里，然后递去纸巾擦拭。她有点不好意思，他却无视我的存在，好似小情人秀恩爱。多有情调的一对夫妻啊！儿子高中毕业后外出打工，由于精明能干，很快上升为公司主管，月薪一万多，那个时候绝对称得上高薪了。儿子事业有成，做父母的在家也高兴。又过了几年，他上班的钨矿倒闭了，他只好提前退休在家。于是，夫妻俩更加形影不离，田间地头都有他俩辛勤劳作的身影。2000年11月14日，夫妻俩步行赶集，在回家的路上，她突然晕倒。这下可吓坏了他，忙把她背回家，可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叫来当地的乡村医生，初诊为高血压导致脑溢血。他竟然哭了！分别打电话给儿女们，电话里已泣不成声。男人啊，也多情脆弱！三女儿有个外号叫“急性妹”，刚接到电话，二话不说，丢下手中活狂奔而去。我得知后，骑车追去，载着急性妹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颠簸。其实，从我家到她娘家就一山之隔，这边是赣县，那边是于都县，但由于当时两县没有通公路，只能走一条狭窄的乡间小路，不但坎坷不平，还有些险峻，很少有摩托车经过。但此时的急性妹浑然不觉快速行驶的危险，不断催促“快点，再快点”！也不知怎地，那天的我车技杠杠的，骑着摩托车越沟壑，下石台阶，过独木桥，驾驶技术得到超常发挥！冲动是魔鬼，现在想想都后怕。很快，父女相见，又大哭一场。我理解，女儿的哭，是对母亲真情孝道的流露，丈夫的哭，是对相依相敬几十年的老伴的痛惜！在她们悲痛之时，我用我刚买的第一部诺基亚手机拨打了110（那时全村人都没有电话和手机）。女儿悲痛欲绝，丈夫泣不成声，我只能在旁默默难过。一个多小时后，救护车到了，我把她背上车，由于脑溢血的病人不能颠簸，他一直用手托护着她的头，一路叫着她的名字：红香，红香，你醒醒啊！我深深被这电视剧式的场景感动了，眼睛也润润的！在于都县人民医院住院的日子里，他一直守护在她床前，帮她洗脸，拍拍扇子，轻轻揉她的手。虽然她什么也听不到，但他还是自言自语跟她说悄悄话。然而，一周过去了，她一直昏迷不醒，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保持着维系生命的呼吸。医生说病情很不乐观，他又哭了，哭得最伤心的一次。然后抹干眼泪，吩咐几个女儿做好最坏的准备。也许命不该绝，或者是还没有享受够晚年的幸福，她不愿离开这个给过她无限快乐的世界，不愿离开給过她无限温暖与关怀的丈夫。半月之后，她战胜了死神，奇迹般地睁开了久违的双眼！他使劲摇着老伴的手，有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在他的精心护理下，经过半年的康复治疗，她的神志清楚了，可以拄着拐杖走路了。脸色也更红润了，体形也胖了，开始发福了。对于从死神中抢救过来的老伴，他更加珍惜和爱抚；对于丈夫的精心护理和照顾，她倍感荣幸和感激。以后的日子，他俩卿卿我我，恩爱有加。儿子在外打工收入不错。2002年，他们在县城买了房，一家人开始了城市生活。房子装修很漂亮，制备了所有家用电器。当然，客厅的立柜式空调，老两口从来不用，天热时就用扇子给老伴扇风。不知是节俭惯了的他们舍不得电费，还是想有这种扇风的浪漫情调呢？只有他们老人家自己清楚。夏天，他搀扶着她下楼，到树底下乘凉；冬天，他搀扶着她到楼下晒太阳。附近的街道、商场、菜场，都有他俩携手并肩的身影。2004年，娶回了儿媳。儿媳是四川的姑娘，特别聪明能干，吃苦耐劳，嘴巴也特别甜，经常逗得婆婆呵呵大笑。婆媳之间相处很融洽。儿子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虽然在公司是个中层领导，待遇也不错，但毕竟是打工，寄人篱下的感觉让他很不是滋味。况且，人也不能一辈子打工啊。2008年，他申请辞职，决定回老家办一个养猪场。老父亲开始并不赞同，就为此事，父子之间还发生过争执。但见儿子态度坚决，母亲说话了，劝丈夫支持儿子。老伴的话他听得顺耳，要知道，几十年的夫妻，他俩从来没有过意见分歧。他最终同意了儿子的做法。于是，选地址，建场房，填设备，进猪苗……一下子投资了几十万元。看到儿子资金有点紧缺，他把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几万元积蓄也拿了出来。这就是一个老父亲，脾气执拗，但在关键时刻，还是支持后辈的事业的。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幸福的时光过得真快。转眼，孙子孙女读小学了。儿子办的猪场规模也越来越大了。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老伴的再次病倒，几乎使他崩溃。 2012年6月20日，她在家不慎跌倒，脑血管破裂，她再次被送进了医院 。脑溢血的病人，如果第二次发作，后果可想而知。儿女们听到消息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见她迷迷糊糊，神志不清，一家人沉浸在悲痛之中。他拉着老伴的手，声音嘶哑：“老婆子，你要挺过来，我不能没有你啊！”声泪俱下。在旁的医生和病友都为之动容。儿女们轮流守护着老妈，叫他回家休息，可他就是放不下，一定要亲自守护在老伴身边，帮她洗脸、擦汗、按摩。令儿女们惊讶的是，他的按摩动作娴熟，俨如一个按摩师，这应该是他平时为老伴按摩练就的结果吧。每餐他要亲自给老伴喂饭，边喂边对老伴说：“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菜，好吃么？”她点点头，呵呵直笑。医生见状也不禁感叹：前世的夫妻啊！由于丈夫和儿女们的精心护理，病情日渐好转，一个月后，她出院了。虽然脱不开轮椅了，但精神状态很好，思维也清晰，说话也恢复正常。他说，只要你活着，我就满足。能与你聊天，能听到你笑，我就幸福！以后的十几年里，又反反复复发作过多次，住院是常事，但有家人的悉心照顾，很快又康复如常。都说久病无孝子，久病无孝夫，但在这个家庭，丈夫是最有责任心的男人，儿子儿媳和女儿也是最有孝心的晚辈。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身体也每况愈下，2024年2月15日，她，一个慈祥的母亲，永远离开了我们。她很坚强，在轮椅上整整度过了23年！她很幸福，因为她育有五个特别孝顺的儿女；她很满足，因为她嫁了一个好丈夫！失去老伴的他，显得很孤独，虽有儿子儿媳经常逗他开心，女儿也经常来看他或者电话问候，但还是掩饰不住他对老伴的思念。在他的卧室里，到处是老伴的照片，他经常看着照片发呆。当我坐在电脑前敲下这些文字时，心里涌现一种感动。能几十年如一日地坚守这份爱情，这就是夫妻！夫妻不是一种简单的男女组合，而是一种相互责任；爱情不是一时的海誓山盟，而是情感的永恒坚守！年轻时的激情浪漫固然令人向往，更让人羡慕的是温馨体贴的夕阳情。这不由地使我想起一首歌：“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夕阳是无限的爱啊，夕阳是无了的情……”韩彩东，1969年12月生，1989年毕业于兴国师范学校，曾任教于小坪中学、长洛中学、茅店中学，现为第五中学高级教师。爱好音乐，喜欢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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