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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店段的国道
曾经的323国道是属于赣隘公路的一部分，起点是赣州，终点则是闽赣两省交界的大隘岭。因为武夷山的天然屏障，江西和福建两省之间形成了天然的地理隔离带，而位于长汀和瑞金之间的大隘岭，就像是上帝打开的一扇窗，成为两省之间重要的古道驿站。因为贡江水量充沛河运产业非常发达，自古以来，赣、兴、雩三县之间的交通主要依靠河运。众所周知，顺流而下时船只前进非常轻松。李白有诗云：“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从重庆白帝城（今奉节）到湖北江陵（今荆州）大约450公里，顺流而下时一天就可以到达。而贡江上游的兴国、雩都、瑞金、宁都等地，到赣州的水路不过一两百公里，水路自然成为交通的首选。我在老家生活期间，仍然有不少的水路客商乘坐各种各样的客船来茅店圩赶集贸易。然而，河运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逆流而上时速度就像蜗牛一样，无论是载人还是运货效率都非常低下，所以陆路交通就成为一个重要的补充和辅助。当赣隘公路进入茅店段时，面临着三个艰难的选择。一、从汶溪架桥跨过贡江，从南山嶂下的义源洞、经马口、沙石进入赣州；二、从神仙岭下进入万嵩，翻过黄蜂岭经太阳坪、桃源洞、七里镇、水东进入赣州；三、从下圩门出发，翻越汶潭岽直达梅林滩下。如今，前两个方案都已经实施，一个已经顺利通车，另一个也在架桥铺路。然而在解放初期，却只能选择第三个方案，因为架桥过江难度太大，从万嵩过境又需要破坏大量耕地，只有翻越汶潭岽对集体的损失才能降到最小。这条重要的国道并没有沿江修路，而是从牛角湾位置上坡，在汶潭岽顶再沿山而下直达梅林滩下直路。这条路我只走过一次，那一年，跟着几位姨娘和舅舅一起去赣州公园游玩。我几乎不记得是怎么回来的，因为车里的空气不流通整个人都不太好。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面包车经过汶潭岽时，我憋不住下车呕吐不止，若不是看到茅店街就在眼前，估计就赖在地上不再上车。1996年京九铁路建成通车，由于铁路是国家一级工程，遇水搭桥逢山开路，各种工程机械设备都可以用得上。京九铁路经过茅店段时，为了尽可能少的破坏耕地，也基本上都是沿着山体在前进，连续凿通了五六条隧道，愣是从汶潭岽下闯了过去。其中一条隧道正好就位于赣隘公路323国道汶潭岽段的旁边。为了确保铁路隧道的安全运行，政府不得不为国道另辟蹊径，沿着危险的汶潭江边重新开凿一条公路。起初，这条公路的规划就考虑不足，不仅路面非常窄，而且路基也非常脆弱。尤其是随着改革开放的成果日益彰显，过境的大货车一辆接一辆，刚刚修补好没几天的柏油马路，经不起几次折腾又变得坑坑洼洼。更为致命的是会车的时候，这个位置经常发生交通事故，隔三差五地就会有汽车翻下汶潭岽。“要想富，先修路”为了彻底改变贫穷落后的面貌，我们的政府下定决定，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要把323过道茅店段扩宽。其中，最困难的就要数茅店圩段和汶潭岽段。在我的印象里，最初的茅店圩段国道是从西坑三岔路口沿着老粮站门口的这条街道，穿过白露崁和下圩门街道汇合。如果在这条老国道的基础上扩宽，无疑是把茅店的前途再次封印在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内，这样的茅店不会有任何前途可言。在茅店镇政府和各界人士的共同努力下，最终决定沿着茅店卫生院这条街道向北延伸，往东到三岔路口的山体全部削平作为茅店新街开发区。开山的泥土全部用于填平山体北侧的山坑，成为茅店加油站这条新国道的路基。最先响应这个方案的就是茅店供销社，作为本地人最羡慕的体制内单位，能进供销社就等于捧上了金饭碗。在这个决定茅店前途和命运的时候，老供销社人发挥了积极的带头作用，率先认购了茅店新区的第一块土地，采取统建统销的方式建起了茅店第一个商品房。我们家族中也有一位大伯认购了一套，具体金额我不太记得，但是当消息传出来之后，大家都议论纷纷：有的人说他们的房子是政府分配的，认购只是走走过场；有的人说他们花同样的价钱，只能住在楼上，还不如自己买块地盖栋三层小楼。当时，我并不太理解大伯和大娘的那一番话，语气中既有无限感慨也透露着万般无奈。但是，当我们看到茅店新区的土地被一一认购，一栋栋楼房拔地而起时，如果没有供销社在这里起到的带头示范作用，估计进展不会那么顺利。也许这也是我们两位老党员不愿意开口说出来的实情。新国道也曾经遇到过一些阻力，其中反应最激烈的要数茅店村游氏家族。大家可能都知道，在茅店段三岔路口的半山腰上，有一座非常气派的风水。按说游氏的先祖几百年前就选择了这个地方，凡是总要讲个先来后到，不应该让先人让路。如果新国道不在三岔路口向右转弯，就会直奔茅店新区而去，不仅用来盖房子的地方会大大缩水，而且还要继续开挖粮站后面的山体。所以在茅店段改道时，不得不向北边的山体要更多的空间，这就必然会动到游氏风水的根基。最终，在各方人士的努力与调解下，游氏家族加固了风水底部的山体，新国道在弯道位置往右侧小角度倾斜。最大限度的满足了新国道的要求，成为了茅店段国道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一道风景线。当新国道茅店段铺上全新的柏油之后，从茅店到江口段成为323国道最好走的路段。唯独到了汶潭岽路段，司机们不得不降低车速缓慢通过。因为汶潭岽路段路面太窄，路面又坑坑洼洼，会车的时候非常困难，一不小心就会发生碰撞，严重的还会有汽车掉下山崖车毁人亡。汶潭岽就像悬在所有人头上的一把利剑，随时都会夺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因此，汶潭岽国道拓宽刻不容缓。然而，和其他路段拓宽不同，汶潭岽路段地理位置非常特殊，一边是高耸的石壁，另一边是湍急的河流。赣州城素有“三潭对三角”之说，即欧潭对营角、磨角对汶潭、龟角对储潭。汶潭，就是茅店与梅林的分界处。康熙二十三年版《赣县志》记汶潭为文潭：“文潭，在城东三十里，潭之上有岭，清秀相映。”清同治十二年版《赣州府志》记为文潭：“文潭即汶山，大城东三十里，一名升仙峰。相传唐大历中，女道士邱真升仙于此。巨石盘亘受十邑之水，汇而为潭。广数十丈，深不可测。旧传渔夫于潭中得大小铜龙五，今存四在观中。”民国三十五年《赣县新志稿》第十八章《胜迹》中也有记载：“贡江之汶潭，壁立千仞，渊深万丈，波涛汹涌，蔚为大观。吾人流连其间，胸怀开拓，足启伟大崇高之幽思。”由此可见，汶潭在民国时便已然成为城市人寻幽探奇之处。自古以来，汶潭岽就是一处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隘口，由于改革开放之后，汽运行业的日益发达，323国道也成为赣南东部地区的经济命脉，每天通过的货车客车不计其数。而汶潭岽路段就是323国道的咽喉所在，一旦在这里施工，必然会造成大面积堵车。“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下定了这个决心，323国道茅店汶潭岽段正式动工。起初，采取的办法是分段进行，施工单位把全程切分成若干个小段，先修左车道，让右车道交替通行。这个办法虽然没有把路完全堵死，但是也会造成小面积的堵车。尤其是水泥路面浇筑的时候，为了确保搅拌机的正常工作，不得不暂时封闭所有车道，这时候就会出现大面积的堵车。最严重的一次，堵车达到了十多公里，队尾已排到江口六十里店。茅店街的饭馆发现了商机，因为长时间堵车，司机们不得不派人到茅店街上找饭吃买水喝。然而，仅有的几家馆子根本无法满足车队长龙的需求，渐渐地茅店街的妇女们也加入了卖饭的队伍。因为茅店本地馆子的传统，历来都是2块钱管饱。起初，家家户户都是拿出自己家最大的锅，煮上一大锅米饭，炒上几大盆菜，用三轮车拉着到国道边上叫卖。2块钱管饱，这个绝对是良心价，茅店的大妈们带着歉意上国道卖饭，其实是因为大家都觉得过路客是在我们的地界上堵车，不能让外乡人饿着肚子。但是，慢慢地大妈们也发现，过路的司机和客人们有很多败类。有的人阴险狡诈趁机使用假币，还有的言语轻薄，动手动脚。在几位茅店大妈的联合游说下，大家开始统一思想统一定价。不再推销2元钱管饱，而是用泡沫饭盒定量销售，每份的价格调整到5元起步，荷包蛋1元，有荤有素10元；润田矿泉水在国道上统一按2元钱销售。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有时候，人就是喜欢犯贱。当茅店大妈们可怜他们在路上堵车没吃没喝时，低价卖饭还免费供应茶水，这般人都不领情。反而，抬高了价格之后，过路客们学乖了许多，肚子饿了掏钱买饭到一边吃去。如果敢动手动脚，邻近的老乡立马就围拢过来，不死也得脱层皮。卖饭的日子虽然很辛苦，但是妈妈和街坊们都干得非常起劲。每天都起早贪黑煮饭炒菜，家里的泡沫盒从来没有断过，有时候还会叫我们帮忙盛饭分菜。因为，以茅店的生活水平来说，挑一担子盒饭一转眼就能换回2、3百块，就跟在路边捡钱似的。有时候，一天内还会堵上好几轮，卖完午餐卖晚餐，卖完晚餐还能卖宵夜，手脚麻利的一天能收入1000多块。修路的日子没有维持太久，汶潭岽路段就顺利竣工，扩宽的路面不仅仅可以容纳双向车辆通行，还在经常发生交通事故的路段预留了缓冲带，避免侧翻之后直接掉落山崖。这些年，虽然很少回茅店老家，但是汶潭岽路段的交通状况确实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只要自己不作死，按照道路两旁的指示标识通过，一般都不会发生重大的交通事故。据说，这次道路拓宽工程是政府贷款项目，为了还清贷款在茅店设立了收费站。虽然收费通行，但是只有这么一条路，司机们绕不开，只能乖乖交费。没几年，贷款还清收费站也成为公路段负责维修养护，免费的国道从此带着茅店以腾飞之势迅速发展。
陈志祥，1986年生，江西赣县茅店人。第一份工作在石芫中心小学任教，现在从事智能家居行业，定居于深圳。热爱家乡，热心公益，喜欢研究族谱和家乡相关的人文历史。
本期编辑:风侠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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