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一切尚且来得及
情感
心灵鸡汤
2023-05-23 10:19
日本
前两天的瑜伽课上，老师毫无征兆地带了高阶的天堂鸟体式。当时我正在下图中4的位置停留，听动作指令时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于是抬头看了一眼，老师已经拉起到图7。在40°高温教室里已经汗如雨下的我又垂下头，深呼吸尝试调整重心，还没发力就差点笑出声。太难了，我知道自己做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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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开始做瑜伽，逐渐了解自己的身体。骨盆前倾，所以做幻椅式时要十分注意不能撅屁股，以免挤压腰椎。扁平足，肘超伸，所以做下犬时更注意不压肩，手推地，双脚重心踩到外侧。我的髋关节很灵活，能把鸽子式做得漂亮，但手臂力量不行，遇到arm balance就泄气。虽然算不上水平高超，至少也能颇有底气地说已经体验过大部分瑜伽动作，能在遇到新老师时很快判断出她的教龄，上课时也不会有“接下来是什么”的忐忑。动作组合的走向多少心中有数，哪些体式自己喜欢、擅长，又有哪些在能力范围之外，都很清晰，经验让人从容。再回到那节课上的天堂鸟，我正准备把环抱左腿的双手松开，却听到老师说不必非要做得和她的示范动作一样好，站不起来也没关系，哪怕只是抬一点头也可以。这样似乎简单许多，我于是照做，核心收紧，目光往前找镜子，身体竟像个被操控的机器人，随着惯性摇摇晃晃地立了起来。我被自己吓了一跳，赶紧稳住重心，又努力伸直了被双手锁住的左腿。就这样，以一种奇怪的角度保持平衡，全身紧绷，面目狰狞，和天堂鸟这个「兼具优雅与平静」的体式似乎毫无关系，但我确实做到了。长久以来，我在瑜伽中感受到一种矛盾，是老师一边鼓励我们挑战、进步，一边又说「不要勉强」「不要和他人比较」「在自己舒服的位置停留就好」的矛盾。在我的认知中，挑战总得要吃点苦，人怎么可能舒舒服服地进步？直到后来又听老师讲「和自己的身体商量着来」，我才想通了，所谓挑战，并非大脑给身心下达简单的指令，不是对他人动作的粗暴模仿。先尝试一点点，一毫米就好，然后停下来仔细观察身体的反应，温柔地问自己，在这里停留可以吗？若有余地，就再向前一毫米，若吃力，就回来一毫米。唯一的标准是自己，不是其他任何人，允许后退，但更要紧的是，要时刻保留着「向前尝试一毫米」的心态。经验当然有意义，却也值得警惕。经历的事情越多，对未知的恐惧就越少。大脑会动用记忆和直觉，对外界作出更迅速的判断，就像我看一眼老师的动作就知道自己做不到。这样似乎能节约不少时间精力，好比如果能很早判断出一个人的性格我不喜欢，就免去了和对方深交带来的麻烦，但随之而来的，是画地为牢的危险。记得有一次Tetsuya说晚上想吃豆腐脑，我很认真地给他讲豆腐脑在中国是一种早餐，breakfast，朝食，要早上吃的。他煞有介事地说不不不，这跟性别问题是一个道理，被固有观念束缚住可不行。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两年的gender也白念了，Tetsuya一句话就道破了后现代的本质。要在生活中践行女性主义，首先要把自己从经验中真正地解放出来。再年轻一点，刚上大学的时候，我曾经非常热切地期盼着自己成为了不起的人，做惊天动地的事，过轰轰烈烈的人生，永远勇往直前，永远奋不顾身。如今已经不再鲁莽地挑战，而是尽量聪明地探索。明白一蹴而就是神话，天天向上是谎言，就像体重秤上的数字不能如愿每天持续降低，我接受反弹就像接受这日复一日朴素平凡的人生，并努力在其中追求一毫米的卓越。今天迎来29岁，2字头的最后一个生日，想到二十多岁的人生就这样一去不返，心中难免有感怀。妈妈在我这个年纪，已经有了5岁的女儿，而现在的我有什么呢？我有一份喜欢的工作，有规律的作息，有一些可以拿出来讲的故事，有想要完成的目标，有很多很多珍贵的爱，还在28岁的尾声在瑜伽课上完成了一个天堂鸟。我想为自己鼓掌，至少我没有辜负爸爸妈妈给我的生命。今年我开始跑步了，虽然从前上学时对这项运动深恶痛绝，但我至少愿意重新试一试。村上春树在「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中写，他决定成为一名小说家那年正是29岁，开始跑步是33岁。读到这里倍感安慰，去做something new，something different，一切尚且来得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