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车手记｜漂洋过海来看你
情感
心灵鸡汤
2023-10-10 06:30
日本
很好的好天气，好到让我准备下次去神社许愿时要说“希望一年四季都像2023年10月3日的东京清晨一样”。昨晚因为task太多，反而债多不愁，早早睡了。今天五点睁开双眼，坐起又躺下，身体已经足够清醒，大脑还在尝试回避那等待迎接我的长长的to do list。至少早晨的办公室人少、安静，能让我集中精神工作两小时。今天出发得比以往都早，车上学生更多，一个女生坐在我前面背单词，拿一本单词书，夹一张深红色透明暗记卡，盖住单词，右手比划着拼写，没几分钟就开始小鸡啄米般瞌睡。站在我左边的女孩举着一本练习册，贴了国语课的错题。车厢里洋溢着明亮的青春气息。
几周前偶然刷到李宗盛东京演唱会的消息，起初没想去，一是因为好座位被抢得差不多了，二是因为开在工作日晚上，很难预料当天是否突然需要加班。几天后跟台湾同事聊天，他base在大阪，专门订了机票酒店飞来看老李，我想好吧，这下再也没有不去的理由了。我的流行音乐启蒙是2005年看超女，把她们唱的每首歌都记下来，去千千静听找原唱，再顺着听原唱的每张专辑，就是那时第一次听《爱的代价》，然后滚石的女歌手们轮流住进我的mp3里，梁静茹、莫文蔚、张艾嘉、林忆莲、万芳、苏慧伦，直到逐渐了解这些音乐的来处，才知道老李在我的青春里撒下多少种子。今天下班时坐反了车，迟到几分钟，领路员带我上二楼时，里面已经在唱「爱情是最辛苦的等待/爱情是最遥远的未来」。带我往前走的女孩也不熟悉地形，一边跑楼梯一边跟我聊起天，用中文问我是哪里人，我说你中文很好，她说因为妈妈是马来西亚华人，也喜欢李宗盛。错过了最爱的一首《寂寞难耐》，但是收获了一段插曲。一年一首Hit Song，老李说这首歌大家一起唱，但他把《梦醒时分》改得十分爵士，谁也唱不进他的拍子。《漂洋过海来看你》请到了在日本录音时的编曲，《让我欢喜让我忧》周华健惊喜登场，原唱恰克与飞鸟的ASKA竟然也到了，音乐无国界，老李完成了跨越三十年的心愿。听他讲每首歌的创作背景，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些歌词和旋律，比如《领悟》是在中目黑的公寓里写的，《山丘》的第一句旋律其实在2003年就有了，写于非典时期的上海，只是等了十年才写成完整的歌。《为你我受冷风吹》听上去线条柔美，实则句句都是咬牙切齿的怨。从头到尾每一首都会，毕竟是在mp3年代长大的人，内存有限，要在周末仅有的一个小时上网时间内精选出几首要循环听一周的歌，字字句句都背得烂熟。老李说接下来这首歌不一定每个人都会，如果你知道，那你一定是Sandy的铁粉，《夜太黑》，当然也在失眠的夜里照亮过我。起初是在超级星光大道听林宜融的翻唱，说到这个节目，这几年最喜欢的歌手是杨宗纬，也来自李宗盛宇宙。今天的助演是李剑青，拉小提琴的贵公子，老李的徒弟，我来日本之后听到他的现实三部曲，「这无良的城用喧腾的夜与我龃龉」，写尽异乡愁绪。天啊，原来音乐盛宴就是这个意思，是曾经在你生命里流淌过的每一个音符重新出现，带着彼时的记忆，而创造他们的人站在台上，笑眯眯地说，哦，就是你们喜欢我的歌啊。很高兴我来听了，听懂了一些从前不明白的歌词，也允许自己想起一些几乎已经快忘记的人。武道馆座无虚席，合唱的声音如潮水般涌动。看着老李站在聚光灯下鞠躬，那样真诚，对音乐的热情与爱意都写在眼睛里，创作给人以无限生命力。希望等我到了六十五岁的时候，也能这样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出意外起晚了，出门时觉得冷，又回去穿了件风衣，看见下雨了，又回去拿了把伞，发现没戴手表，又回去戴上。想起姥姥经常说的，快就是慢，慢就是快！坐上满员电车，拥挤不堪，车在涩谷停下做安全检查，我面前的人露出不耐烦表情，至少我还在新宿抢到一个座位。两个月来，山手线在我乘坐的时间一直准点运行，还算一条让人放心的线路。几年前住在大山，坐东武东上线，站台没装安全门，人身事故是家常便饭，平均一周一次，电车再急停，乘客们也如同遇到地震一样冷静。
我有一个秘密，就是我无法流畅地用日语从「一个」数到「十个」，1到10当然会数，但加了「个数」的量词，发音就有不规则变化。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学日语时没记住，直到今天看见「八つ（やっつ）」还是会愣一下，经常用「八個（はっこ）」混过去。日期也是，一到「八日（ようか）」我就总想读はつか（而这个是「20号」的发音）。随手查了一下，竟然有日本人和我一样分不清8号和20号的发音！![]()
每天早上7点45分，日法幼儿园的校车准时停在我家楼下的路口，负责签到的法国老师坐在靠门的位置，是个年轻女孩，小圆脸，笑容甜美，金发编成两个麻花辫，穿米色上衣，牛仔裤，一双有点旧的白色运动鞋。签到表放在膝上，双脚内八踮地。车子开远了，羡慕小朋友们即将度过的无忧无虑的一天。
八月我在笔记里写过，有时候累得开着灯穿着衣服就睡着了，现在我已经找到了对策，那就是回家之后必须提着一口气，不能坐，不能躺，不能刷手机。先摘隐形、卸妆、洗澡，做简单的晚饭，吃饭也不能坐，再累也不行，我像在家里给自己军训。但这是我留住夜晚的唯一方法，否则它就要在我的疲倦中逃走。
昨晚回家路上看到附近露天温泉的送迎巴士，真想直接坐上去。那家温泉确实空着手也能去，租两条毛巾就行，城市中被树木围起来的幽静之地，规模很小，人也不多，一次大概60人民币左右，很日常的消费，和买菜散步一样成为市井烟尘的一部分。努力度过今天，明天又要迎来三连休了，夜里吹起微凉的风，也许该去泡一次温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