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好事情
情感
2022-12-22 00:20
今年冬天过到现在，家里还没有开过空调。因为我买了一个小电暖气，红外线的，和从前在天津家里用的那个很像。开起来放在脚边，有橙色的幽微光亮。几乎一整年在宅办公，消费重心也随之变化。在优衣库买了几套家居服，毛衣厚实，裤子宽松，格外舒适，是我衣柜里不曾存在的类型。出门扔垃圾买东西时就再加一件轻便的摇粒绒外套，坐在桌前工作时就再搭一条盖在膝上的小毯子。毯子是欧舒丹的赠品，一面鹅黄，一面雪白，让人在最深的黑夜盼望起初春树梢的嫩芽。从欧舒丹买了甜扁桃身体油，加在身体乳里用。还有另一款苹果栗子蒙布朗的身体油，加了闪闪发光的金粉，出门前涂在锁骨和手腕，仿佛能点亮暗淡天色。工作前总要准备好热茶和香薰机，iPad放着音乐。夏天喜欢冷泡果茶、麦茶，冬天更想喝玉米茶、黑豆茶，热水冲出谷物清香。有时也泡柠檬蜂蜜水，在一家颇有年头的水果店买到店主自制的花梨蜂蜜。花梨是一味中药，中文叫榠樝（也叫光皮木瓜），秋冬缓解咽炎最好。香薰机用三种精油，上午是唤醒活力的葡萄柚，下午是宁静沉稳的雪松，晚上是舒缓身心的薰衣草。从前我只选花香精油，今年才开始探索木调。那些高耸入云的树木远比我更早存在于这个世界，气味中带着古老的神秘与智慧。天一冷，在家做饭就常常煲汤。羊肉萝卜汤，鸡肉白菜豆腐汤，食材下进去，小火熬煮，咕嘟咕嘟，厨房有了声响，家里就显得热闹。偶尔也做汤咖喱，底料加牛奶，更讲究火候。工作忙到没时间吃饭，就随手冲一碗味噌汤，或是把超市买好的关东煮直接丢到锅里，开一罐甜米酒，也吃得舒服妥帖。前些日子收到今年故乡税的最后一件返礼品，佐贺的雪花牛肉，等Tetsuya来做寿喜锅。Tetsuya周末来我家，总像一位圣诞老人，带来他妈妈炖的酸菜排骨，爸爸摘的橘子，家里晒的柿饼。我们去看了几处イルミネーション（冬季点灯），最喜欢丸之内香槟金色的风景。也去逛了日比谷的圣诞集市，入场处一座很高的圣诞金字塔，有胡桃夹子站在上面旋转。想起小时候看过的胡桃夹子绘本，鼠王面目狰狞甚是可怖，给我留下心理阴影至今。圣诞集市摩肩接踵，卖食物的小摊排起长队，座位也早已满席，只能观察寻找即将离开的人。我迅速定位一家人，再看一旁已经有几个樱花妹在礼貌等待，我抄小路迂回而至，在那家人拿起包的一瞬间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纸袋。Tetsuya瞠目结舌地入座，不停地感叹，好厉害，好厉害，那几个樱花妹已经悻悻地离开。我说这就是刻在中国人骨血里的技能，如果有规则，当然我会遵守，但在规则暧昧、资源有限的时刻，为了生存，不得不放下优雅姿态去争抢。那晚食物并不算美味，但抢到座位这件小事让我们都很快乐。回家路上在KALDI买了一瓶热红酒，加苹果再次熬煮，杯子里插上肉桂棒，喝一口就觉得圣诞歌在耳边回响。家附近有一处温泉，规模不大，去一次也便宜，只要一千日元。上周末天气好，临时决定去泡汤，带一条浴巾就出门，如同去便利店买杯咖啡一样简单。想起我刚来日本不久时，曾经看到有人在自我介绍的爱好一栏里写「温泉」，那时我并不能理解，也不能想象自己有一天会理解。手机锁进储物柜，走到露天温泉区，泡在水里望着池面升起的袅袅白烟理直气壮地发呆，看着头顶的天空和墙外的银杏树，无需努力就能进入冥想状态。而我最喜欢的是冬天的清晨，空气清冷得像一张白纸，每种气味都能在其中作画。开始一天的工作之前，我习惯出门散步，楼下卖便当的小店已经忙碌起来，后厨飘出的味道竟有几分接近中国的早点铺。想起林海音写的，“冬天的清晨站在校门前，戴着露出五个手指头的那种手套，举了一块热乎乎的烤白薯在吃着。”咖啡厅和面包店各有各的舞步，24小时营业的投币洗衣房门前萦绕着柔软剂芬芳。匆匆走向车站的人们留下一阵混合了肥皂和香水气味的风，昨天已成过去，每个清晨都光洁如新，一切都从现在开始。
月亮和猫
骑鲸渡海的少女。 随笔／影视／乐活／电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