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于芋圆手语，作者
讲述人：林皓
访学时间：2017年9月-2017年12月
访学地点：英国谢菲尔德大学
短短英国三月，一时间心眼全开，每天都非常珍惜，尽量多接触多感受，然后是多思考。自己从事一门特殊语言的研究工作，并且曾经留学过英国，这次充分利用了访学的机会，好好体验了一下在英国的手语语言生活。我先后赴伦敦、爱丁堡以及自己曾经访学过的中央兰开夏大学考察，参加手语会议，到酒吧和聋人聚会聊天，并观看手语戏剧，参观了手语博物馆，体悟良多，以下分别叙述。
英国的政治比较有意思，虽然苏格兰属于联合王国一部分，但苏格兰议会可以对苏格兰区域内大多数事情说了算，除了军事、外交、税收（部分）之外。苏格兰于2015年通过了英国手语语言法案（British Sign Language Scotland Act），并号称要将苏格兰打造成“英国手语者最幸福的地方”。苏格兰的语言政策及教育，到现在，英格兰学生还在为学费挣扎，而苏格兰的大学还是免费的（见图1）。
图1：赫瑞·瓦特大学所摄
时为2017年11月24日，我赴爱丁堡的赫瑞·瓦特大学参加手语政策及相关研究主题大会。来会者包括英国顶级的苏格兰政府相关代表、手语研究专家、以及聋人组织代表。大家齐聚一堂，共商如何进一步推动英国手语法案的落实工作以及如何更好地连结手语研究和聋人的社会事业。
在会上，我详细听取了苏格兰官员对手语法案实施的介绍，详细了解到英国政府运作机制及具体法案的实施。政府拨款专门成立了英国手语咨询小组（NAG），由11位不隶属于任何组织的个人组成，这些组织成员都是社区中手语聋人代表，经过公选以及考核，包括手语面试和英文笔试而入选，其中包括几位年轻聋人。这些聋人在相关的聋组织的支持下，行使咨询权力。咨询小组进入苏格兰各地调查及搜集手语者的意见，然后纳入国家计划中。
而这第一个国家计划，刚好从2017开始。围绕着十个长期目标体系展开：公众服务；早期护理及家庭支持、学校教育；成年教育；培训、就业与社保；健康；文化与艺术；交通；司法公正以及平等参与，在这10个领域，总共列出70个具体举措，以三年为一期分阶段实现这十个方面的目标。并将于2020年，公布国家英国手语进展报告，确定随后三年的目标。
这些领域和举措，基本涵盖了社会生活各方面，大概分三个方面：
通过习得规划，扶持手语及手语文化；
扩大手语使用范围及手语曝光度；
针对手语者的支持，努力实现无障碍平等参与。我注意代表手语的封面用的是一位亚裔小男孩的头像。也许这也是在刻意避免“政治不正确”（见图2）。
图2：封面
在会场上不仅同时使用英语和英国手语，还有一个角落里，到场了一位盲聋人代表（既盲又聋），翻译们使用“触摸式英国手语”（tactile BSL），为这位盲聋人实时翻译会场讲话。看着翻译双手翻飞，我当时被深深震憾了，因为在我们的生活中，这种盲聋双重残障人士，行动和社会交流极为不便，更谈不上参与学术活动了。而苏格兰人把这种触摸式手语也写入语言法，当成盲聋人的语言权利加以保护。
博物馆位于英国沃灵顿市（Warrington），离火车站只有六七分钟的距离，从外观上看有点像民宅。这栋小楼的顶层既是博物馆的所在地，也是英国聋人历史协会（British Deaf History Society）的办公室。该博物馆始建于2006年，主要由社会捐赠的钱建成，平时由英国聋人历史协会的志愿者维护运营。它内部小而精致，容纳了英国各地不同年代聋人的艺术作品以及相关收藏。
图3：博物馆内部
博物馆收藏了许多聋人的艺术作品，包括绘画、雕塑、刺绣等。据接待我们参观老师讲，因为场地有限只能展出一小部分。除了聋人艺术作品，博物馆中还收藏了一些聋人日常生活中用到的东西，如：各个年代的助听器、辅助聋人通讯设备、聋人家庭装置等（见图4-11）。
博物馆内还有一个安静的小图书室，里面有许多珍贵的书籍、期刊，可以让参观的人了解更多的聋人历史和文化。
图4：助听器眼镜一体化
图5：喇叭形助听器
图6、7：方便聋人使用的通讯设备
图8：室内门铃灯光设置
图9：闹钟连接枕头震动装置
图10、11：英国手语字母服饰、杯子
Deafinitely Theatre成立于2002年，是英国唯一一家聋人主创的专业戏剧公司。通过成立这个戏剧公司，那些在主流媒体中面临种种障碍的聋人艺术家得以施展自己的才华。过去的15年间Deafinitely Theatre陆续推出30余部优秀作品。2012年，公司推出了英国手语版的莎士比亚戏剧《爱的徒劳》（Love’s Labour’s Lost），并在著名的莎士比亚环球剧院上演。此后2014年，英国手语版的《仲夏夜之梦》也得以和观众见面。Deafinitely Theatre除了日常的排练演出，还有一个Deafinitely youth项目。公司非常重视培养和挖掘年轻一代聋人的表扬才华，常常在全国各地的聋校或者社区中心进行巡演，此外为14岁到25岁的年轻聋人提供表演培训的机会，让青年聋人有更多可能性（Deafinitely Theatre网址：https://deafinitelytheatre.co.uk/）。
这次我们去看的戏剧名为《合同》：讲述的是一个办公室故事，经理（聋人）表面上很关心员工在公司的健康以及工作情况，她在公司安装摄像头来监视自己的员工。当她看到女主人公Emma（听人）和同事发展了一段办公室恋情后，与Emma有了一系列对话。
故事的最后Emma因为工作失去了自己的恋人和孩子，当她被经理逼到崩溃之后，经理又以要关心员工健康为由将她送去“治疗”，Emma最终被洗脑成为工作机器失去了任何情感。我们中国人习惯看“皆大欢喜”的结局片，于是看完这个，觉得挺压抑难受的，不过还是觉得编剧演员都很赞，有三个比较特别的地方：
场地的选择：
演出并不是在传统的剧院里，因为故事发生的背景是办公室，剧组选择了一座办公大楼中间开阔的广场。剧开始的时候是晚上八点，现实生活中加班的人还在楼上办公室亮灯工作着，结合眼前的舞台布置让观众很好的融入剧情场景。
角色的反转：
通常人们总是把聋人默认为被压迫被剥削的角色，然而这部剧中聋人是掌握权力的经理，听人作为员工和被压迫者。这样的设置也打破了固定模式，让人们意识到不管是聋人还是听人在办公室中都可能会遭遇同样的不幸。
特设的语言障碍
以往的聋人剧作往往通过字幕或者声音提供手语口语同步服务，然而这部剧并不是手语口语全程同步的，这意味聋人和听人观众都会有一小部分的演出不能完全看懂或听懂。
艺术总监是这样解释的：“我和其他很多聋人朋友一样，在我的成长过程中不停地再问身边的人发生了什么，而答案通常是‘没什么’、‘我一会儿告诉你’。处于这样的位置其实是非常沮丧的，我希望来此观看的观众有一次并不能全部看懂或听懂的体验。”
英国手语的文化已经有自己的独立性，一批聋人艺术家在创作时，却能够摆脱主流视角，又不囿于聋人自身圈子的顾影自怜，达到真正的艺术欣赏普遍性的标准，打动了包括聋人、听人在内所有观众的心。
(未完待续 ...)
图文 / 林皓
排版 / 单姝婉
审核 / 王妍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