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艺术家能说,在职业生涯的初期,自己合作的对象多为机构——扎迪·车(Zadie Xa)便是其中之一。在长期习画,并从位于伦敦的皇家艺术学院(RCA)硕士毕业后,扎迪因遭到瓶颈而暂停了绘画创作。在这五、六年的时间里,她对韩国萨满教、口述史、神话与传说、服饰及装扮、女性和动物在社会中的角色等议题愈发着迷,这也自然而然地令她脱离了二维的画面,转而与她的伴侣、同为艺术家的贝尼托·马约尔·巴列霍(Benito Mayor Vallejo)合作,以表演艺术、声音、影像和装置等形式参与到诸如威尼斯双年展和伦敦白教堂美术馆的项目当中。
采访/撰文 :沈逸人
编辑 :陈元、祝琳
新媒体视觉 :Andy
图片提供 :由Thaddaeus Ropac画廊提供
Zadie Xa
Vancouver Sunset, 2022
Machine stitched linen and denim
195 x 203 cm (76,77 x 79,92 in)
(ZX 1010)
Zadie Xa
Tricksters, Mongrels, Beasts, 2023
Oil on canvas
Triptych 240 x 600 cm (94,49 x 236,22in)
Each 240 x 200 cm (94,49 x 78,74 in)(ZX 1040)
虽然尝试的媒介更为多元,但扎迪一直未曾停止对“图像创作(image making)”这一概念的探索——尤其是在与舞者等不同身份的参与者的互动,以及处理不同尺度的空间时,寻求图像所传递的信息和人们对其的解读。不过,即使是在关注绘画的展览中,她也势必会突破平面的界限,以更为戏剧性的方式引导观者在艺术家所创造的三维场域和神秘氛围之中流连。
扎迪·车在Thaddaeus Ropac画廊巴黎空间的展览
“粗糙的手编织着刀”展览现场
从2023年在首尔Space K呈现展览“九尾传说:捣蛋鬼、驯兽师、野兽”开始,扎迪回归绘画,并于今春在如教堂般的罗帕克画廊(Thaddaeus Ropac)巴黎空间呈现“粗糙的手编织着刀”。她以现代韩国萨满教教母巴里公主(Princess Bari)为故事主轴,创造出进入异世的通道。巴里公主曾经历过穿越地狱的冒险,而后在阴间陪伴亡灵进入来世。与此同时,扎迪在继续运用韩国传统拼布(Jogakbo)之余,也首次尝试了使用青铜材料创作犹如丧葬木偶的雕塑。人们会将这些带有色彩的木雕置于棺材之上,并将其以陪葬品的形式烧毁。只不过在扎迪·车的世界里,这些木雕的原型来自于虎鲸、狐狸、海鸥等离人类生活较为遥远、并不为人所熟知的动物。它们以一种拟人化的形象,载歌载舞地来到舞台中央,成为护佑逝者走向来世的使者。而展览现场的拼布和绘画作品就像是布景一般围绕着这些青铜雕塑,同时又因为这些角色在不同媒介中的反复出现和变形,而让人不断在平面与三维空间中辗转和抽离。
从你之前的展览呈现中可以看出建筑对你来说非常重要。这次展览的巴黎空间有什么特别之处?
Zadie Xa:当我走进画廊时,就注意到了充盈的光线和三角形的屋顶,这让我想起了教堂的空间。然而,在白教堂美术馆的展览中,我已经搭建过一个类似于寺庙的精神空间,所以我并不想在这次展览中复制那种感觉。
我在创作中习惯于控制照明系统,也就是说我通常不会用到任何自然光,而是使用人工的、偏戏剧性的(光)色彩。这是我第一次运用自然光,并在拥有如此独特形状的空间展览,能以不同的方式展示我的作品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和机遇。
这次展览中一如既往地出现了不少动物的意象。可以聊聊你的灵感来源吗?
Zadie Xa:我从过去几年在我作品中反复出现的角色入手,尤其是动物,这和我的成长经历有关。我来自温哥华,所以我对在荒野和城市场景下生活的动物习以为常。不过,受人敬畏的狮子对我来说并没有特别的吸引力。相反的,我对那些在日常生活、历史文学和民间传说中被视为弱者或被排斥的动物更感兴趣,因为它们通常象征着危险和一种努力生活的精神。例如,在我目前居住的伦敦所能看到的鸽子、狐狸、海鸥和乌鸦——它们在城市的废墟、垃圾和废品中苟且偷生,究其根本,这种挣扎其实是源于离人类太近,而我们才是危险的存在。
这和它们在神话传说中的角色一样有趣。在很多东亚文化中,九尾灵狐与女性息息相关——她们常常以迷人的外表来诱导男人走向不幸的死亡。这种模棱两可的角色既接近神和灵性,也关乎污秽和恶的本能。于是,当我们看到狐狸时,往往会联想到双重性和操纵性。
我对“动物的变形”这一主题很感兴趣。这种“转变”所指的并不一定是物理或精神上的变化,还有我们在现在这个全球动荡的时期正在经历的社会变革。
扎迪·车在Thaddaeus Ropac画廊巴黎空间的展览
“粗糙的手编织着刀”展览现场
Zadie Xa
4 the Women of Iodo, 2022
Machine-stitched fabric, photo-printedcotton
mother of pearl buttons
copper bells on hand-dyed linen
126 x 136 x 37 cm
(ZX 1016)
我还注意到了出现在不同画面中的巴里公主。为什么你作品中的人物大多是女性?
Zadie Xa:我在单亲家庭长大,母亲是单身妈妈,她有四个姐妹。正因为我的生命中充斥着强大的女性——不过,她们并不一定总是善良和行为端正的女人——所以我对这些角色在我的作品中所表现出来的“非二元性”很感兴趣:我思考的是他们之间的细微差别和复杂性。
在我的作品中,许多角色的功能都与基督教中的三位一体相同:即使有圣灵、圣父和圣子的区别,但它们都是神。我将它们视为可互换、同时又各自独立的角色。
织物在女性劳作中的地位不言而喻,而你一直以来都在创作中运用韩国“拼布”的元素。这种媒介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Zadie Xa:拼贴对我来说是一种隐喻,它起到了一种类似于窗户或门户的作用,将人们在不同人生阶段的经历片段和信息碎片揉合成全新的图景,打开无限的可能性。
我在创作中所借鉴的Jogakbo是在韩国农村里,由当地的妇女代代相传的手艺。这些碎布在被再利用后,往往包裹着非常重要的物件,比如结婚证、出生证或礼物。所以它们还具有实际的功能,并非只能在画廊里观赏。
与西方现代主义绘画历史中的创作方式不同,这些精美的图像出现在世界各地经济条件比较有限的地区和集体劳动的场景中,比如阿米什人和阿拉巴马州的吉斯本(Gee's Bend)拼布师。而在这些抽象的表象和亮丽的色彩背后,往往都蕴含着殖民、掠夺和其他复杂交织的残酷往事。我希望通过我的作品来重新审视这些历史,让人们注意到这些被忽视的遗留问题。
扎迪·车在Thaddaeus Ropac画廊巴黎空间的展览
“粗糙的手编织着刀”展览现场
无论是对“拼布”,还是对宗教和神话传说的研究都体现出你对韩国文化的浓厚兴趣。不过,你在温哥华长大,而后旅居欧洲,并在伦敦读完硕士并定居。韩国对你来说,会是一片被浪漫化,甚至是想象中的故地吗?
Zadie Xa:的确,我在北美长大,现在住在英国,而我在和家人的相处中吸收了许多韩国文化。虽然温哥华是我长大的地方,但这并不是我祖先世代生活的土地。我们以移民的身份来到了一个原住民被边缘化的国家居住,所以我一直清楚地知道我是局外人,我并不真正属于那里,但“归属”这个词究竟该如何定义呢?对这些被排挤的原住民来说,故土又意味着什么?
与此同时,我确实觉得人们总会在想象中将事物浪漫化。我不曾在韩国生活过,我也有15年没回温哥华住了,所以我对这两个地方的认知里都有抽象和浪漫化的成分。鉴于往往很难划分清楚真实和想象的界限,我认为并不需要对此加以抵抗,因为它们存在于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也恰恰是我们体验生活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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