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故乡不仅是距离,是车票,是坟墓,也不仅是心中的思念,魂牵梦绕,询问根的存在,也不仅有悲伤和痛楚,也有些许的小快乐。那里有童年最最纯真的回忆,如同鲁迅先生的百草园。小时候最惬意的事情莫过于放牛。我们南方基本上都是水牛,那是一种体态安详,四平八稳,眼睛似乎呆滞,眼角从来没有干净过,总有些泪水似乎滑落的劳作工具。牛是家里的宝,家里有一头水牛,可以说农田绝大多数超体力的活都被它承包了。南方多水田,一脚踩下去,有时会没过脚踝,牛就需要在这样的地里劳作。小时候家里每块地一年要播种两季,中间时间很短,俗称“双抢”,牛卖的力气就更多了。但是它似乎很少抱怨,脾气也不大,不像北方的黄牛,桀骜不驯,很有脾气,经常撂蹄子,有时不大好驯服。水牛性格较为沉稳,似乎从来都是像命运屈服,即使不满,发出的叫声也是很深沉,委婉的。反抗的机会很少,但是有时反抗也很强烈,令人为之瞠目,主要是护犊子。一旦有人要打小牛的主意,就要当心水牛的反击,有时四蹄生风,低着头,两只牛角前倾,做出决斗的姿态。水牛的这种隐忍不轻易发作的态度令人敬佩。
放牛一定不能是一个人放,一头牛,一个娃,多孤独,多无趣。放牛娃争着去放牛,主要不是心疼牛,而是能够玩,一个人去放牛就没有多少乐趣,很无聊了。所以,几个小伙伴,提前商量好,然后积极向家长争取(因为家里的小屁孩不止一个,获得不了放牛权,可能要去放鸭活放鹅,或者去打猪草。那就乐趣少得多了)。孩子们喜欢玩,尤其喜欢扎堆玩,才能更大限度地玩出乐趣、玩出花样、玩出新意。“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放牛的绝不是一个牧童,不然从图画上看,他一定不会如此悠闲和惬意。当然也有可能很小就性格老城的孩子。下午骄阳当头(放牛基本是夏天,地里有许多鲜嫩的水草,牛特别喜欢吃。夏天田野里可玩的地方也多),一群穿着背心短裤的屁孩,从牛圈里迁出牛,等牛站好了,稍大点的孩子喊一声“骑”。只听见所有的孩子朝着牛的脖子拍了拍,喊声“弯ge(我们当地称牛角为ge)”,只见老牛顺从地弯下它的角,我们一下就踩在它的角上,然后喊一声“抬ge”,就把头抬得很高,我们很容易就到了牛背。骑南方的水牛,不像骑马,翻身而上;也不像北方,黄牛是很少有人骑得,一不小心,会摔个仰面八叉。这时候牛绳就成了摆设,头牛在前面悠闲走,后牛跟着慢慢晃,我们的小身体也跟着晃荡,那种感觉真的很舒适。我们在牛背上可没有闲着,有的带着自己用竹节做的水枪来回呲,有的脱掉背心趴在牛背上,头和四肢快乐的乱晃。牛也不生气,也不会想出歪点子把我们颠下去。不一会到了放牧的地方,扔下绳,随便牛吃草,牛会很安静的吃草,很少有缺少组织性和纪律性,到处乱跑的。我们放牛最大的任务就是看着牛不去吃稻秧。可是我们哪有心事和时间去管这些。所以每次放牛后,都有村邻找后账,免不了一顿骂,很少有一顿打的。我们村大都一姓,且家族很大,很多都没有出五服。可能今天吃了我家,明天就吃了你家。玩起来,现在叫做嗨起来。我们那时纯粹是原生态的乐趣,不像现在的孩子借助网络、科技、游戏、穿越等来逃避现实,在虚拟中寻找可怜的慰藉。我们都是向自然学习,从自然取材,做到现在最流行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水、草、木棍、泥巴、树、甚至水蛇都是我们寻找乐趣的最好的工具。打水仗、爬树、草打结、撵水蛇这些都很快乐,但是最快乐的要数把泥巴排成烧饼大小,中间压弯,托在手中心,用力朝地上摔去,四边不能破,中间必须破,而且中间破的洞必须大。南方主要是黑泥淤土,粘性较大,有时摔下去,产生很大的爆破效应,中间泥巴四溅,有时候蹦到脸上、身上,一个一个脸上黑点点缀,甚是乐趣和好看。(我现在已经记不起来叫什么玩法了,毕竟四十多年没玩过了)
玩着玩着,太阳就要西沉了。但是不要以为玩乐就结束了,没有。我们又上了吃饱了的牛的背上,浩浩荡荡向电管站的水渠开拔。骑着水牛下到水里,水很热,我们骑着牛比赛在水里憋气,不光人憋气,牛也要憋气。这时赌的就是,谁的牛和谁在水里憋气的时间长。老实的一声令下后就人和牛一起沉到水里,调皮的一声令下,做出下沉的动作,别人下去了,他在观望,感觉差不多了,再下沉到水里,最后是胜利者。但是这种小把戏经常被发现,于是大家一起摁着他的头,将他沉到水里,不让他起来,有的时候非要他喝几口水,脸憋得通红才算完事。人与水牛在水中共游,很快乐。但是也会带来最大的弊端,那就是时间长了,大腿内侧两边会起皮,非常骚痒,晚上睡觉时使劲的抓挠。这恐怕也是牛对我们的报复吧。放牛还有很多乐趣,故乡的记忆还是有很多乐趣的,时间已久,记忆模糊,很难将当时的最美妙的情境和乐趣意义表述清楚。只想留下些故乡回忆,留下些痛苦的甜蜜。老家现在这种牛已经很少见到了,如果有,也是作为一种纪念活眷念。机械化作业早已取代了牛的工作。只是现在的家乡孩子已经永远没机会去放牛,永远没有机会体验放牛时的各种乐趣了。骑牛的牧童在哪里?那只短笛还能吹出悠扬的笛声吗?(网络配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