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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枣儿
作者 | 张奎明
路遥先生在《平凡的世界》里有一段描写村子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一起打枣的场景,煞是喜庆。我读过这部书好几次,每次读到这个片段,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我童年的打枣时光,不,准确说,是偷枣。奶奶家有一棵枣树,枣树很粗,树皮皲裂着,主干虬曲盘旋,枝干张牙舞爪般伸向天空。听父亲后来说,枣树是爷爷四十年代初去昌乐县走姐姐时移栽回来的。枣树发芽很晚,春天已经很晚了的时候,枣树才发芽。年幼的我,不止一次对爷爷说,这棵枣树死了。每次爷爷都捋着他那花白稀少的胡子,笑呵呵地说,“不急,快发芽了”。
百花落尽的五月,枣树开始发芽了。灰褐色的枝头上一个个芽头偷偷地冒出来,先是嫩黄色,逐渐浅绿色,最后才变成了墨绿色。新长出来的枣树新枝上有软软的刺,很神奇的是,枣树的花是开放在新长出来的叶柄上的,小小的花浅黄色。当花儿落了,一个个枣儿就露出尖尖的脑袋,顶着已经干枯的花蕊,样子憨憨可爱。
蝉声四起的时节,枣儿已经长大了,一串串挂在枝头,沉甸甸的,把树枝都压弯了。墨绿色的叶,青绿色枣儿,一阵风吹来,摇曳着,颤抖着。这个时候,咬一口,枣儿硬硬的、味道有点儿苦涩,根本就不好吃。可我们小孩子那管它好不好吃,偷偷搬来凳子,摘下来那些低垂的青枣儿,使劲儿一个一个往嘴里塞着。爷爷奶奶不在家的空档,我偷偷和堂哥商量着,“哥,咱找个竹竿打枣儿?”堂哥比我大两岁,这种出力的活儿都是他干。我和妹妹、堂弟负责望风,堂哥、堂姐负责打枣。他们仰着头,双手举着竿子一通乱打,树上的枣儿就噼里啪啦落下来,还有那墨绿色的树叶儿也一起飘飘洒洒落了一地。我和妹妹,堂弟这个时候也不望风了,赶紧忙着捡枣,一边捡一边吃。堂哥一边打着树上的枣儿,一边督促着我们快点捡。往往地上的枣儿还不等捡完就赶紧跑到隐蔽处,几个人把捡来的枣儿从口袋里拿出来,在堂哥的主持下把枣儿分了,每次堂哥都拿的最多,他说,他出力最多,我们几个小的竟毫无怨言。等爷爷奶奶回来,一看地上有打落的枣树叶,还有没捡净的枣儿,就知道是我们几个小孩子偷打枣儿了。奶奶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大声叫喊着,“嫩些小王八蛋,这不是败家吗?这枣儿能吃吗?不熟就吃,伤身子啊”。奶奶心疼枣儿,更心疼她的孙子孙女儿。奶奶让我们几个把枣儿拿出来,然后生火蒸熟,蒸好的枣子就变甜了,只见枣的表面皱皱着,像是个老头子干瘪的脸皮。蒸熟枣儿身上有一层白霜,看上去像是面粉。这个时候,枣子吃起来酸甜软糯,入口生津。奶奶看我们几个孩子吃的津津有味,奶奶笑呵呵地说,“孩子啊,记住,即便是奶奶家的枣树,没有奶奶的同意,你们私自打枣,也是偷啊,长大了可别做偷的事,那要让人瞧不起的”。
过了农历八月十五,枣儿就逐渐成熟了。先是由青变绿,再逐渐变白,这个时候吃起来枣儿就爽脆可口了。当秋意渐浓,枣儿也逐渐变的花花绿绿,身上白一块,红一块,奶奶说,“枣儿可以吃了”。奶奶找来竹竿,打下来一些枣儿给她的几个儿子每家送去一些。留在树上的枣儿要等到农历九月底才算是完全成熟,成熟的枣儿在枝头上就已经有些变软了,打下来收集在一起,放在通风背阴处晾干。奶奶说,“不能都吃了,过年蒸花饽饽,蒸糕,还有过了年端午节包粽子,没有大枣可不行”。
那年我给腿脚不太好的父母买了一个院子。父亲在院子里栽了一棵枣树苗儿,枣树第二年就开始结果了。结的枣儿不大,可也挺甜。有一年,我在朋友家看见他家的枣儿挺特别,样子像是葫芦娃娃,成熟了很甜,也很红。第二年开春的时候,我嫁接了这种葫芦枣儿,又嫁接了新疆大冬枣,结的枣儿有小鸡蛋大小,还有一种叫不出名字的长枣儿。枣树生长很慢,这棵十几年的枣树如今还没有碗口粗,结的枣儿也不多。每到枣儿成熟的秋天,大的、小的、圆的、尖的、葫芦样的,一簇簇挂在枝头,煞是喜人。如今,爷爷奶奶早就不在了,老家爷爷种的那棵枣树也早就砍伐掉了,但那苦涩的青枣味道、软糯的蒸枣儿味道,香甜的红枣儿味道一直在我的记忆力,还有那偷枣儿的场景就像是在昨天,还有奶奶说的那些话,也时常萦绕在我的耳边。张奎明,临朐辛寨人,定居大连。书法爱好者,盆栽发烧友,喜欢阅读,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