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玲珑君
（三）无意的激将
逃学的事老师家访告诉了父母，高志远挨了好一顿打。高志远上学时夏天基本不穿鞋袜，光脚丫来回跑四十里，脚上总是伤痕累累。冬天一放学，来回20里，所有的孩子的手脚耳朵年年都被冻伤。嫂子给了高志远一双紫色的布鞋，为了不让人看出是女人鞋，高志远用墨汁把鞋全部涂黑，没想到下雨露了馅，对于他们的讥笑，高志远羞得只是骂。
上小学前，高志远不但爱听故事，还酷爱看小人书，看着举刀的和拿剑的在打，不知是谁和谁在打，为什么打，还得问上学的孩子，那时高志远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识字，也许这单一目的就是为了看小人书，可这何尝不是动力呢。后来高志远常常尾随上学的孩子到学校，爬在教室外的窗户上偷听。小学四年级前，高志远的成绩在班里都在前一、二名， 臂膀上的红杠也变成了三道杠 。有一次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高志远当时就写出，要做一个科学家，发明好多东西，让人们不再挨饿受冻。那时他深信自己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
上学后，高志远似乎一下懂事了，见了长辈，很礼貌地叫爷爷，叔叔，婶婶的尊称，再也不干恶作剧的事，不打架，不骂人，事事让着别人，因为高志远是班长，大队长。村里的人们都表扬高志远了，连被高志远抢了豆腐的刘师傅也夸高志远变仁义了。直到高志远成为全大队唯一考上中学的孩子，大家对他更是赞誉有加，xxx（高父名）有德行，生了个好儿子。
因为饿，高志远和几个同学开始逃学。六年级春天，他们学校的一位女老师，也是从高志远他们村走出去的，来姑姑家串门。当时高志远正和一群同学玩打泥球，听到姑姑问她，咱们村谁能考上中学，七八个孩子一个个点着名问，当问到高志远的时候，她肯定地回答，xx(高志远的小名）经常逃学，肯定考不上。这句话像一个炸雷，让他呆立在门口。羞愧，愤怒，激情一齐涌上他的心头。他们都能考上？我考不上？高志远不信！
从那天开始，他再不逃学，每天上学故意与其他同学拉开距离，把过去落下的课程全部背会，算术找同学补。高志远的作文又被当作范文在课堂上念了。他写的是大表哥的家史，大表哥是他大姑家的儿子。1938年，日本的飞机轰炸五原，大姑和大姑父被炸死在屋内，大表哥和表姐在外玩耍，幸免于难，当时大表哥7岁，表姐3岁。高志远父母收留了他们，可他家实在太穷了。大表哥9岁就给地主放牛，受尽艰辛。真没想到，那年小升初考试的作文，正是让写一篇家史。高志远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杭一中，而且是全大队唯一考上的学生。无意间听到的一句话，激发了高志远冲天斗志，难道这就是冥冥中的定数？
(四) 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
坐着队里的大胶车，高志远到学校报名，已是下午了，老师学生进进出出。一排排兰灰色的砖瓦教室，雄伟的大礼堂，美丽的后生物园，还有那从天主教堂移过来的宏亮的铜钟，把杭一中打扮得像一个笑容可掬宽厚包容的少女，他深深地喜欢上了这里。
在欢迎初高中同学的大会上，校长的介绍更加鼓励了全体新同学的学习积极性。杭锦后旗第一中学，原名奋斗中学，由著名抗战将领付作义先生创办。学校的教师有清华大学毕业的，有北师大的，有内蒙古师院的，真是高配。多年以后，回忆起这些给他们传授知识的老师，高志远心中充满感激和敬意。
生物老师上课基本不用课本。俄语是高志远觉得最难的课程，它几乎占用了他一半的学习时间。可他们的俄语老师却寓教于乐，他生动活泼的教学方法，同学们深深地爱上了这门课。当天空有飞机飞过，老师立即指着说，萨妈料特，萨妈料特（飞机）。星期日，俄语叫，瓦斯克连谢你亚，他说，这好记，袜子搁在鞋里呀。这些趣事让高志远终身难忘。
同学们渐渐地熟悉了。紧挨高志远睡的赵同学和孙同学都来自农村，家住得不远，他们三个都爱好文学，成立了文学小组，研究课外的古文和古诗词 ，有时请老师给他们辅导。那时他们都有了笔名，直到50年同学聚会，大家都还记得他们三个的笔名。整个校园的学习风气棒极了。无论你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大家认真学习的身影。处在这样的环境，你想不下苦功都不行。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这些话在每个人心中深深扎根。当然，更高大的政治口号他也深信不疑，只不过至今没有人和他们谈接班的事。
那时陕坝中山堂对面小巷里有一个五丈原书屋，主人是一个大头秃顶的老人，他既收书，也卖书，而且价格非常低，许多书是学校图书馆里没有的。他们在他那里看了好多书，有的以低廉的价格卖给了高志远和他的同学。有一本焦国瑞著的《气功养生法》，介绍了华佗五禽戏和各家吐纳练气的保健常识。高志远从小就体弱多病，家庭贫困，治病全是土方法。嗓子疼，接一碗羯猪尿，加一块黄土，放在窗台外沉淀一晚（去腥），第二天放点白糖，捏着鼻子喝半碗，真还管用。感冒根本没药，用细麻绳勒住十指，逐个挑针放血，这些土方法在西医眼里不屑一顾，但至今高志远承认是有效的。焦国瑞书中强调了叩齿的好处，高志远从初二开始叩齿，坚持不懈，至今70多岁牙未掉一个，从未牙痛过。在此，高志远多次忠告朋友和晚辈，一定要叩齿，并且明白唾液也是个宝，身体什么地方疼痒，唾液一抹，立见奇效。你见过老虎狮子有医生？它们受伤都是用舌头舔。
那时候知识是可以改变命运的。几千年封建落后，战乱不止，文盲远远多于知识分子，所以有知识的人的机会还是很多的。高志远和赵同学由于成绩优异，决心上大学。为了能多看书，他刻意讨好图书管理老师，帮着打扫卫生，整理图书，接待借还书的同学，后来老师干脆给了高志远一把钥匙。从此中外名著任他品味，读书笔记记了几十本。世上好语书说尽，天下名山僧占多，只要你愿意，必然开卷有益。
2024年春 于包头
（未完待续）
延伸阅读：高志远（上）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