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些名家,表现出的写作能力,有时差劲得让人不敢相信。
一般作家,对写作还有那么点敬畏,操作时,还能多点谨慎,斟酌再三,时刻感到可能接受的检验。但个别名家,由于历史原因,基础欠佳,却偏偏一路得到太多赞扬,即便是谬误,也有人无限拔高,赞得接近伟大。于是,感觉实在太好,好到乱飞乱舞,少了自我看管,笔墨肆意横溢,似乎怎么写、怎么涂,都能涂写出被仰望的力作。
这里,就近期阅读的名家新作谈些小问题,尽管其实问题不小。对事不对人,为的只是敲一下普遍意义的警钟:创作,是件需要格外精致对待的事,来不得半点轻佻。
请看——
莲藕和菱,养得池水丰而不腴、甜而不腻,出污泥而不染,所以才有了那样的桃林。
——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出了多少错?!
首先,就常规,该是先说事物特性,后说作用,再说结果。如此,这话该是:“莲藕和菱,出污泥而不染,养得池水⋯⋯所以才有⋯⋯”而原句是先说作用,后说特点,再说因果。典型的梳理不清,颠三倒四。何况,最后一句“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桃林”,写得像小学生造句。
次之,整句话是因果关系。可“出污泥而不染”,是养得一池好水、造成一片桃林的原因吗?显然不是!
其三,“丰而不腴、甜而不腻”适合形容池水?我们很难想象一池丰满而不肥胖的水,更难想象将池水形容成“甜而不腻”。退一万步,就算这水确实甜而不腻,但和“才有了那片桃林”有关系吗?——严重的逻辑问题!
常有作家用声音形容颜色,用味道形容感觉,比如“她看男人的眼神就像看一杯清水,连心思都是淡的”,这里取的是个“淡”字,用“淡”来表示对男人没感觉,用得很好,准确,精到,形象,彰显效果。可“甜而不腻”,与作者想说的池水“肥沃”间,引不起人丝毫“共通点”的联想。
其四,作者写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说明,这肥沃的池水,养好了一片桃林。但问题是,一池水能养好一片桃林吗?怎么可能?养好紧靠池边的几棵桃树还差不多!
文理不通,因果不存,实在是胡乱发挥,基本功太差。
一叶知秋。原理性的犯错,“小节”上可见,大事上一定也可见!因为,错的是“原理”。
再看:
“女儿家的屋子,多少有一点娇媚”;
“章师傅一笑,竟有几分妩媚”;
“可小桃在农户家长大,自有一些天然的妩媚”。
“娇媚”一词,不管是形容撒娇献媚还是形容妩媚的样子,都用于女人,而不适用于屋子。章师傅,是男人,将“妩媚”一词用于男人,如果不是调侃,妥当吗?至于小桃,因在农户家长大,那份美,特别朴素,很可理解,但因在农户家长大,而有了妩媚,情理何在?让人如何想得通?
再来看看常识。
尤其一道豆腐,小半块砖大,一口咬进去,芯子里很烫,舌头去一层皮。
舌头会被烫掉一层皮?常识告诉我们,舌头是没皮的,只有口腔上腭才会因烫而去一层皮。
耶和华名义上的父亲约瑟是木匠。
约瑟是耶和华的父亲?因为耶和华姓“耶”,便以为就是耶稣。实在是太离谱!
等那棺椁一层桐油一层漆地上去⋯⋯
据当过木工的人说,上了桐油后,是上不了漆的。究竟是否,没当过木匠,不敢说。但有一点很清楚,一个喜欢现买现卖,以写自己不熟悉的事炫耀自己博学博知,热衷于作秀的作家,不管是耶和华的父亲还是桐油上漆,出错,是必然的!
长篇小说不易写,需考虑的太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90年代前,中国的长篇小说屈指可数,但这些年,凡作家,个个拥有三五、八九。一阵,笔者连读三部名家新作,一部是写当今,一部是写三四十年代,一部是写四五十年前。意外的是,三本书中,都读到同一件事,即警察从一妓女包里收出三样东西:口红、避孕套、《文化苦旅》。当时,将《文化苦旅》与妓女的口红等同起来,算是文化界的一个时髦。
(刊于《文学报》2012年4月19日,转载自《偏见集》海南出版社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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