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圭旨》的出現及流傳
1.出現與傳播
2.版本情況
二、《圭旨》的作者、刊書地點、文本與三一教的關係
(一)《圭旨》的作者及其與三一教關係
神仙以歸伏法度人,必先教之返本。返本者何?以其散之於耳目口鼻四肢百骸者而復返之於肉團之心,謂之涵養本原。又將以肉團心之所涵養者而復返之於天地之間,謂之安神祖竅。又將以天地間之所翕聚者而復返之於真人呼吸處,謂之蟄藏氣穴。
則是依據林子所說結丹之法:
結丹之法,而以其散之於耳目口鼻四肢百骸者而復返之於肉團之心,而後方可謂之能有人道。旣有人道矣,又將以肉團之心而復返之於天地之間,然後方可謂之能得陰丹。陰丹旣得矣,又將以天地之間而復返於我之真去處也,然後方可謂之能得陽丹。旣得陽丹矣,又將以我之真去處而復返之於我之本體虛空,乃證佛果[14]。
(二)《圭旨》刊書地點與三一教關係
(三)《圭旨》文本與三一教關係
三、《圭旨》的功夫架構、理論與三一教的關係
(一)林子的平生修為及其功夫理論體系
1.林子的平生修為
先生靜中有異人啟以「青陽洞口弄煙霞」之句,先生詢之門下,咸對曰青陽洞在武當山,遂起身直趨武當,及至延平障湖阪地方,雷雨大作,風浪撼舟,先生胸中凝結一顆真陽紅爍如日,出而沐浴重淵(按:此記恐有誤。據林至敬所言,為「危坐舟中,忽然天地昏黑,暴雷震起顖門,船篷飄揚於岸,別舟如故」),掀天覆地,蓋有不容言之妙者,翼日詢之,他處風雷雨電俱無,獨此處為然,眾益異之。比登岸,見石上有書「青陽洞」三字,先生為之豁然。即日返棹,不復之武當矣。時會人茂述古語有「小丹浴於淵,大丹浴於海」之論,先生深許之,比至閩清王興家,飲食稍涉煙火氣,率不能入口。居室重閉,猶云日色侵爍,熱不可容,至聲為之瘖。時夜甚寒,恍惚有人教之飲水,遂一飲十數甌,神氣爽然。[xxii]
也許此時,林子才真正明白卓晚春霜天浴池、飲水漂丹之意,也才會知道為甚麼勸其娶妻而不之應的理由了。
耳目之竅,吾心之門也。方寸之地,吾身之堂也。神明之舍,吾身之室也。故眾人心處於方寸地,猶人之處於室也,則聲色得以從門而搖其中。聖人心藏於神明之舍,猶之處於室也,則聲色無所從入而窺其際。故善事心者,潛室以頤晦,而耳目為虛矣,禦堂以聽政,而耳目為用矣(《論語正義纂卷下‧升堂入室》將「神明之舍」改作「藏心之淵」,聖人句作「聖人仁還於藏心之淵」)。
此神明之舍,林子已從格物致虛之虛靈心舍開始轉移到中宮(但還沒有確立),亦即後來所說的「天地之間」,林子曾加發揮說:
所謂神明之舍者,非惟吾之一身為然也。在天謂之北斗,在《河圖》謂之虛中,在《洛書》謂之五位,在日月謂之真陰真陽。有以為中而執之,有以為止而安之,有以為至善而止之。至無而至有也,至虛而至實也,至細而至大也,至周而至遠也。易而易知也,簡而簡能也,循環不窮,流轉無息,而有天樞之象焉。執其樞而立其極,則吾一身日月於焉而代明,星辰於焉而昭列,四時於焉而錯行,百物於焉而化生。此其所以與天同也,故曰「吾身小天地」。
從方寸(肉團心)退藏於「神明之舍」,由此建立了初步的下學上達、返本還源功夫理論,由此開始了林子漫長的「紫金丹」功夫,約在隆慶四年(1570)左右才完成[xxv]。後來林子功夫深入時,意識到「退藏於神明之舍」還差得很遠,故而萬曆七年己卯(1579)十二月著《九序摘言》,才又從「神明之舍」下藏於氣穴「竅中之竅」。隨即第三年[xxvi],「先生居古囊,服太虛中金精之性,猶未知其為何也。三峰先生曰:『子之內服紫金也,蓋十有餘歲矣。今子之所得者,乃黑鐵也。』」這才得到丹道所說的「結丹」(林子稱作陽丹),方才真正明瞭丹道「凝神入氣穴」以結丹的實義,而萬曆十一年(1583)才有丹成之象。直至萬曆十五年(1587),七十一歲,方有胎結(林子稱為舍利光)氣象[xxvii]。萬曆二十一年九月養胎有成,之後可惜功夫有偏有阻,未能達到丹道移神內院之功。傳言是張三峰讓林子明白其得丹的,此說無法考證;但林子必定有人指點,方才明白此著丹道仙機,也許是憶起了卓晚春的教授,也許另有高人指點(或是因閱丹經而有悟)。
2.林子的功夫理論體系
上陽子(卓晚春)曰:「背者,北也,宜溫不宜寒。」子谷子(林子)曰:「背字從北,從肉,肉之北也,於五行屬水。」
上陽子曰:「知天地吾身之土,則太極立矣。」子谷子曰:「此北方之土也。」
莊生問養心,上陽子曰:「聖人善種心。」莊生曰:「何謂也?」上陽子曰:「常人循枝葉,而忘其根,聖人得其地而種其根也。」子谷子曰:「聖人心種於北方之土,故根本大而枝葉盛也。」
王生問玄牝,上陽子曰:「不離一中。」子谷子曰:「此言中即終(水中之土,即終也)也,《尚書》曰『允執厥中』。」
潘生問:「何謂中?」上陽子曰:「中者,庭也。」子谷子曰:「庭者,土也,其色黃。」
子谷子言:「天地中嶽,人身之黃庭也,一點虛無,注意不散,則與天地合其德矣。」
上陽子曰:「地之廣,自北距南,八萬四千里。一萬二千里為南,屬火。一萬二千里為北,屬水。南之土,二萬六千里,北之土,二萬二千里。土之中,一萬二千里。」子谷子曰:「南土二萬六千里,北土二萬二千里,語其初也。若言地之定位,南北二土,各二萬四千里,土之中,一萬二千里者,所謂中國也。人之神宮亦一寸二分,知吾身則知天地矣。故中國為地之極,神宮為人之極。」
《寤言錄》顯得雜亂,林子時以心背為南北,時以心腎為南北,而立極守中,時以心臍之間為中,時以背之「土」為中。但已經可以開發出艮背、行庭之功了。加之對《易》艮卦的別解,就形成了林子獨特的「艮背」之功。由此我們推測,這位「明師」大約就是林子自身及卓晚春的合成體了。
第此事,只從心上做工夫爾,若艮背行庭,乃求放心之法也。行艮背時,要得水升火降,渾身調適。行庭即周天也,三百六十五度,吾身一小天地也。行周天時,要聚清氣於吾身天地之內,以抱神也,散濁氣於吾身天地之外,以煉形也。其次則有通關,又以宣暢一身之筋脈,流通一身之滯氣。滯氣一散,而神則自虛且明矣,形則自清而爽矣。至於安土敦仁,以結丹也。蓋父母媾精,一點落於子宮,吾身之至寶,吾身之真丹也。而此丹何其靈與!由是而五臟六腑,由是而四肢百骸,由是而能視能聽,能持能行,四端俱足,萬善皆備,而大而化,而聖而不可知,都從子宮之一點發出來爾。㘞地一聲,而此一點,即落於臍下一寸三分,旣而移在心臍之間,所謂八寸四分之中央也,老子曰「天地之間」,正此處也,不復在於臍一寸三分矣。又旣之而移在五行之心,釋氏所謂肉團心也。不復在於天地之間矣。又旣之而散見於耳聞目視口爽鼻臭,不復在於肉團之矣。若以用言之,法當內視返聽,如有一點炯炯靈光在於肉團心內,所謂存無守有者是也。片時之間,果有一點靈光,即移之於天地之間,非內非外,而兩腎之間真水自然上升,與之交媾。旣交媾矣,而視而聽,必當在於天地之間。然丹屬火也,不能不熱,至熱時,即移之臍下一寸三分,稍停片時,即向臍後上升夾脊雙關,至泥丸下,從鼻口直至臍下一寸三分去處。此處即所謂「玄牝之門,玄之又玄」也。當有當無,時時刻刻,稍稍照顧,所謂觀自在菩薩者是也。
其一曰艮背,以念止念以求心。
《易》曰:「艮其背。」背字從北從肉,北方水也,而心屬火,若能以南方之火而養之於北方之水焉。《易》之所謂「洗心退藏於密」者是也。其曰以念而止念者,蓋以內念之正而止外念之邪也。然聖人貴無念,而內念雖正,是亦念也,豈程子所謂內外兩忘邪?此蓋以妄離妄,以幻滅幻,而古先聖人所相傳受之心法也。故必先忘其外,而後能忘其內者,學之序也。
其二曰周天,效乾法坤以立極。
心為太極,而乾旋坤轉,周乎其外者,所謂四時行焉,而吾身一小天地也。
其三曰通關,支竅光達以煉形。
能知所以通關以煉形矣,而所謂七竅相通,竅竅光明,與夫形神俱妙,與道合真者,其不由此而入乎?
其四曰安土敦仁,以結陰丹。
天之極上處,距地之極下處,相去八萬四千里,而天地之間,適當四萬二千里之中處也。若人身一小天地也,而心臍相去亦有八寸四分,而天地之間,適當四寸二分之中處也。其曰土者,何也?東木、西金、南火、北水,而中央土也。苟能以吾心一點之仁而安於土中以敦養之,水火相濟,乃結陰丹。
其五曰採取天地,以收藥物。
亥子之間,天地一陽來復,而吾身之天地亦然。巳午之間,天地一陰來姤,而吾身之天地亦然。亥子之間,雖以採取吾身之陽,亦以採取天地之陽。夫旣採取天地之陽矣,則天地之陽有不悉歸於我之身乎?巳午之間,雖以採取吾身之陰,亦以採取天地之陰。夫旣採取天地之陰矣,則天地之陰有不悉歸於我之身乎?然天地遠矣,敢問所以採取之方?林子曰:「天地非遠也,而陰陽之氣常與吾身相為流通,吾身非近也,而陰陽之氣常與天地相為聯屬。故天地雖甚廣大,然亦不過取之吾身而有餘矣!」
其六曰凝神氣穴,以媾陽丹。
兩腎之間,名為氣穴,竅中之竅,玄之又玄,老子曰:「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若能以心臍之間之所凝結者而下藏之氣穴焉,送歸土釜,以牢封固。蓋以俟夫真陽之丹自外而來也。然神即丹也,移丹於土釜,即凝神於氣穴也。
其七曰脫離生死,以身天地。
夫天地則甚廣大矣,而曰身天地,豈不以天地之廣大而以為我之身乎?蓋我之氣,天地之氣也。故我能先氣我之氣,然後能氣天地之氣以為我之氣也。旣能氣天地之氣以為我之氣,則能以我之氣而融通於天地之氣,而與天地之氣為同流矣。如此,則天地廣大之中,自然有所凝結,而與我之丹相為配合,然後方可名之曰陽丹也。
其八曰超出天地,以身太虛。
夫太虛則至空洞矣,而曰身太虛者,豈不以太虛之空洞而以為我之身乎?蓋我之虛,太虛之虛也。故我能先虛我之虛,而後能虛太虛之虛以為我之虛也。旣虛太虛之虛以為我之虛,則能以我之虛混合太虛之虛,而與太虛之虛為同體矣。如此,則太虛之中自然有所凝結,而與我之丹相為配合,然後方可名之曰舍利光也。
其九曰虛空粉碎,以證極則。
此其至矣,不可以復加矣。何思何慮,無意無為,豈其有則也,而必曰則者,何與?豈其有證也,而必曰證者,何與?極之一字,且不可得而言矣,而曰則、曰證,特借其言以發明之爾。故以天地之廣大以為身矣,而身其身者,猶為未也。以太虛之空洞以為身矣,而身天地者,非其至也。而况於天地?况於身乎?至此地位,而求之三氏,蓋亦鮮其人矣。
艮背說、艮背法對社會的影響極大,後人集胡居仁(胡敬齋,1434-1484)《易像鈔》時,就把「艮背行庭」之說納入其中[xxxi],何元子注《易》亦從此說[xxxii]。曹元白著《道元一炁》對艮背法有所發揮,顧景星《白茅堂集》轉述之《鴻寶九敘》是對《九序》的改造,乃至金蓋山閔一得以此為開玄關的方便法門等等。關於艮背功夫,筆者將另擬專文介紹。
性而神也,旣寄之於肉團心裏矣。神,火也,遇物則燃,其能不為物所引而去之者乎?然而夜氣清明之候,而神則猶在肉團心裏矣。日復一日,人化為物,豈特為物所引而去之而已耶?故先收此放心而艮之於背以立基也,然後將此神氣復返性命而歸於一者,所謂陰陽而太極者。若也不知艮背,則不知存心。不知存心,則不知立基。基不立矣,神其有不馳乎?旣馳矣,氣其有不散乎?氣旣散矣,則亦安能返陰陽而太極之以復我一點靈光耶?
意謂艮背即是收放心回於肉團心,知艮背,即知存心。他又以「權實」的方法來加以協調。《全集‧權實》篇是萬曆十二年(1584)之後的作品[xxxiv]。如其《艮背權實》說:
洪生問曰:「艮背之教,豈非出於《易》乎?」林子曰:「然。夫艮背之言,雖出於《易》,而余竊之以接初學之士者,殆非《易》之所謂真實義也。」、「敢問《易》之真實義?」林子曰:「艮其背者,盎於背也,《象》曰『君子思不出其位』,而孟子所謂『立天下之正位』者,艮背之要旨,入門之大法也。而余每竊之以為教者,庶或有信而從之矣。要之,欲人都從背上做工夫,而念念皆歸於背,以收拾此放心,望門而入之一法也。」洪生曰:「文誼嘗竊窺夫子之教,或以艮背為止念之功,或以艮背為降伏之法,亦惟存乎其人爾,豈非釋氏所謂權實二用也?」林子曰:「然。余或以《易》之艮背而與初學者道也,只從念之路頭上做工夫者,其權乎?余或以《易》之艮背而與上達者道也,又從心之實地上做工夫者,其實乎?然念雖起於心,而心之實地,則本無念也。心本無念,而反為念之所奪者,此止念之功不可以已也。」
這樣以降伏妄念之艮背、存心為權,以心本無念之艮背、存心為實的方法,就較好的解決了艮背與存心的問題。
(二)《圭旨》的功夫架構與三一教關係
1.《圭旨》前三節功夫與三一教的關係
中有定在者,在此中也;而曰中無定在者,乾坤合處乃真中也。以其可得而允執也,故曰有定在。然豈特在此一身之內為然也?是雖一身之外,而遍滿天地,亦皆吾心之中也。又豈特在此天地之內為然也?是雖天地之外,而遍滿虛空,亦皆吾心之中也[xxxv]。
林子曰:「天人之際,唯一氣之相為闔辟,相為聯屬已爾,而非有二也。」或問:「天人異矣,而曰一氣相為闔辟,相為聯屬者,何也?」林子曰:「天人豈異邪?故我而呼也,則天地之氣於焉而發而散;我而吸也,則天地之氣於焉而翕而聚……此蓋天人相與之微,一氣之感通者然也。」[xxxvi]
按真正天人一氣之功夫本應是《圭旨》「靈丹入鼎」一節之後才有,由此約知《圭旨》作者非真正明瞭丹道者(此步丹家也有認為是先天氣者,其實只是「後天呼吸微微風,引動先天橐籥功」的地步)。第一部分所引從肉團之心復返於天地之間,又從天地間之復返於真人呼吸處之文亦出自此節。
《圭旨‧太始氏胎息訣》:夫道,太虛而已矣。天地日月皆從太虛中來。故天地者,太虛之真胎也。日月者,太虛之真息也。人能與太虛同體,則天地即我之胎,日月即我之息,太虛之包羅即我之包羅。豈非所謂超出天地、日月之外,而為混虛氏其人歟?
《中一緒言》:性如子曰:「夫道,太虛而已矣。天地日月皆從太虛中來。故天地者,太虛之真胎也。日月者,太虛之真息也。人能與太虛同體,則天地即我之胎,日月即我之息,太虛之包羅即我之包羅。豈非所謂超出天地、日月之外,而為混虛氏其人歟?」
《圭旨‧性空子胎息訣》:我之本體本自圓明,圓明者,是我身中天地之真胎也。我之本體本自空寂,空寂者,是我身中日月之息也。惟吾身之天地有真胎矣,而後天地之胎與我之胎相為混合,而胎我之胎。惟吾身之日月有真息矣,而後日月之息與我之息相為混合,而息我之息。唯吾身之本體旣虛空矣,而後虛空之虛空與我之虛空相為混合,而虛空我之虛空。
《中一緒言》:性如子曰:「我之本體本自圓明,圓明者,是我身中天地之真胎也。我之本體本自空寂,空寂者,是我身中日月之息也。」性如子曰:「惟吾身之天地有真胎矣,而後天地之胎與我之胎相為混合,而胎我之胎。惟吾身之日月有真息矣,而後日月之息與我之息相為混合,而息我之息。唯吾身之本體旣虛空矣,而後虛空之虛空與我之虛空相為混合,而虛空我之虛空。」
胎息而玄關大開,頓失人我天地現存形相,天人一氣相通,而後乾坤交媾(此乾坤指虛空天地,不是頂腹),一點落於黃庭,丹家名此為結胎。本不是此段功夫所能致,且盧文輝所述,是其師所謂本體虛空極則之言,放在此處也不合適。故而從功夫上說,此節所謂胎息,大約是「內呼吸」(指外呼吸微細,似有若無,而丹田有闔闢之機)而已,即使下節也不外此(大約數分鐘呼吸一次而已),至多是偶爾呼吸暫停(又或恐是用功過緊逼迫而出)。
2.《圭旨》中三節功夫與三一教功夫之比較
當其真鉛入鼎(泥丸)之時,須要驅除雜念,奮速精神,口視頂門,用志不分,霎時龍虎交戰,造化爭馳,雷轟電掣,撼動乾坤,百脈悚然,九宮透徹,金晶灌頂,銀浪衝天……少頃玉鼎湯溫,金爐火散,黃芽遍地,白雪漫天,夫唱妻隨,龍吟虎嘯,陰戀陽魂,陽抱陰魄,鉛精汞髓,凝結如珠……此際玄珠成,礦去金存。而一點金液復落於黃庭舊處矣。斯時也,溶溶然如山雲之騰太虛,霏霏然似膏雨之遍原野,淫淫然若春雨之滿澤,液液然像河水之將釋。百脈衝和而暢乎四體,真個是拍拍滿懷都是春也。
見此效驗,當行「卯酉周天」,其法曰:
其法在乾坤交媾後行之,則所結金丹不致耗散也。先以法器頂住太玄關口,次以行氣主宰下照坤臍。良久,徐徐從左上照乾頂。少停,從右降下坤臍。是為一度。又從坤臍而升上乾頂,又從乾頂而降下坤臍。如此三十六轉,是為進陽火。三十六度畢,開關以退火,亦用下照坤臍,從右上至乾頂,左邊放下坤臍,是為一度。如此二十四轉,是為退陰符。二十四度畢。
《圭旨》小結說:「此節工夫(乾坤交媾)與第四節同是一理,承上接下,端如貫珠,採取藥物於曲江之下(坤腹),聚火開之而上升於乾,乾坤交媾於九宮之上,(卯酉)周天運之而凝結於鼎(乾頂)。」
然而珠在崑崙,何由得下而結聖胎?必假神廬竊靈陽真氣以催之,太陽真火以逼之,催逼旣久,則靈丹應時脫落,吞入口中,化為金液,而直射於丹扃之內,霎時雲騰雨施,電掣雷轟,鏖戰片餉之間,銷盡一身陰渣,則百靈如輻之輳殼,七寶若水之朝宗,皆聚於此矣。
此後感得太空中之真陽,於是結胎,《圭旨》說:
然我旣得靈丹入鼎矣,而內外交修,煉之而復煉之,而必至於天地合德,則太虛中自然有一點真陽以與我之靈丹合而為一。蓋吾身之靈感天地之靈,則內真外應,渾然混合。《金碧經》云「磁石吸鐵,隔礙潛通」,大同此意。這段功夫全以至靜為主,老子云:「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當其兩陽乍合,聖胎初凝,必須常常覺照,緊緊護持。如小龍之乍養珠,似幼女之初懷孕。牢關神室,不可使之滲漏。
是為長養聖胎。此節有尹真人口訣說:「鼎中有寶非真寶,重結靈胎是聖胎。」可見長養聖胎之前所得皆非真寶。
3.《圭旨》後三節功夫與三一教的關係
故聖人觀天之道,執天之行,每於羲馭未升暘谷之時,凝神靜坐,虛以待之,內舍意念,外舍萬緣,頓忘天地,粉碎形骸。自然太虛中有一點如露如電之陽,勃勃然入玄門,透長谷,而直上泥丸,化為甘霖,而降於五內。我即鼓動巽風以應之,使其驅逐三關九竅之邪,掃蕩五臟六腑之垢,焚身煉質,煆滓銷霾,抽盡穢濁之軀,變換純陽之體。累積長久,化形而仙。
其實此功是得真陽以結胎,是長養聖胎那一節的功夫,被混入此節。而「變換純陽之體。累積長久,化形而仙」,是丹家形神俱妙之理想,屬末後一著,卻被放到這裏。顯得混亂了。
「成就頂門開一竅,個中別是一乾坤。」蓋頂門一竅豈易開哉。先發三昧火透之,不通。次聚太陽火衝之,略啟。二火騰騰,攻擊不已。刹時,紅光滿界,紫焰彌天,霹靂一聲,頂門開也。故呂純陽曰:「九年火候直經過,忽爾天門頂中破。真人出現大神通,從此天仙可相賀。」
又略有上品丹法出神之法:
常以靈和寂照為心,虛空不住為觀,抱本還原,復歸太極。由此進進不已,及其無上可上,玄之又玄,無象可象,不然而然,則一靈之妙有,遍法界而圓通,貫雲漢以高躋,與窈冥而俱合,此天谷元神煉到至極至妙之處也。
此法只是復煉陽神,以歸還我毗盧性海耳。所以將前面分形散影之神攝歸本體,又將本體之神銷歸天谷,又將天谷之神退藏於祖竅之中。如龍養額下之珠、若雞抱巢中之卵,緊緊護持,毋容再出,並前面所修所證者,一齊貶向無生國裏,依滅盡定而寂滅之,似釋迦掩室於摩竭,如淨名杜口於毗耶。此其所以自然造化,而復性命之而復虛空之之不可以已也。
而其言功夫進境曰:
神百煉而愈靈,金百煉而愈精,煉之而復煉之,則一爐火焰煉虛空,化作微塵萬頃冰壺,照世界大如黍米。少焉,神光滿穴,陽焰騰空,自內竅達於外竅,外大竅九,而九竅之中,竅竅皆有神光也。小竅八萬四千,而八萬四千竅之中,竅竅皆有神光也。徹內徹外,透頂透底,在在皆有神光也。如百千燈照耀一室,燈燈互照,光光相涉,而人也、物也,莫不照耀於神光之中矣。
《全集‧道統中一經》:三一教主言:「心七竅也,七竅相通,竅竅光明,自能透滿於一身之內。身大竅九,小竅八萬四千也,竅竅俱開,竅竅光明,自能透滿於天地之內,至於天地之竅,無數無盡,不可得而紀也。無數無盡,竅竅光明,自能透出於天地之外,而與太虛同體矣。」
《統論‧中一緒言》:性如子曰:「靈光從內竅達於外竅,外大竅九,而九竅之中,竅竅靈光也。外小竅八萬四千,而八萬四千竅之中,竅竅靈光也。而豈特吾身之竅竅靈光焉已耶?上而達於九天,而九天之上,竅竅靈光也。下而達於九地,而九地之下,竅竅靈光也。外而達於太虛,而太虛無竅之竅,竅竅靈光也。」
4.《圭旨》原本宗旨試探
第一轉:
揩磨心地煉金丹,止念當爲第一関。
念斷自然情識斷,須知水靜沒波瀾。
第二轉:
祖竅開時入杳冥,坎離鉛汞自氤氳。
天然眞火知時煉,煉出西乾月半痕。
第三轉:
外直中通世罕聞,惟求枝葉不求根。
油從此處徐徐進,一點靈光漸漸明。
第四轉:
陽烏海底奮神威,正是金丹四轉時。
奪得先天眞種子,河車搬運過曹溪。
第五轉:
肘後金晶飛上來,霞光燦爛顖門開。
三花聚頂烹龍虎,珠落黃庭結聖胎。
第六轉:
金烏飛入廣寒宮,白虎張威待赤龍。
赤龍奮力歸金鼎,掌握神珠照眼紅。
第七轉:
十月胎靈已躍然,嬰兒法乳要三年。
蟄藏住息溫溫養,猶龍潭底抱珠眠。
第八轉:
陽極陰消丹已成,神光赫赫耀金庭。
脫離苦海分胎出,自在崑崙頂上行。
第九轉:
無丹無火亦無金,颩却鉗錘沒處尋。
還我本來眞面目,未生身處一輪明。
(三)《圭旨》的功夫理論與三一教關係
夫學之大,莫大於性命。性命之說,不明於世也久矣。
此句即從《全集‧性命》林子小序中得來:「夫學之大,莫大於性命,性命之學,不明於世,而以神氣為性命者比比皆是也,豈非其玄微之致不可使知焉?」[xxxviii]接著闡明甚麼是性命:
何謂之性?元始真如,一靈炯炯是也。何謂之命?先天至精,一炁氤氳是也。
又說明性命關係:
然有性便有命,有命便有性,性命原不可分。但以其在天,則謂之命;在人,則謂之性。性命實非有兩。况性無命不立,命無性不存,而性命之理,又渾然合一者哉。故《易》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中庸》曰「天命之謂性」,此之謂也。
〈性命說〉繼而批評佛道單修性、命之非,說明性命當要雙修:
乃玄門專以氣為命,以修命為宗,以水府求玄立教,故詳言命而略言性。是不知性也,究亦不知命。禪家專以神為性,以修性為宗,以離宮修定立教,故詳言性而略言命。是不知命也,究亦不知性。豈知性命本不相離,道釋原無二致。神氣雖有二用,性命則當雙修也哉?
此段亦是林子之語所改編:「或有以氣為命者,曰我玄學也,而以修命為宗。或有以神為性者,曰我禪學也,而以修性為宗。此玄禪二學,而性命之所由分也。道門張用成嘗曰:『道家以命宗立教,故詳言命而略言性;釋氏以性宗立教,故詳言性而略言命。性命本不相離,道釋本無二教,彼釋迦生於西方,亦得金丹之道,性命兼修,是為最上乘法,故號曰金仙。』」其所說「水府求玄、離宮修定」是丹家常語。繼而點出聖賢之學:
唯賢人之學,存心以養性,修身以立命。聖人之學,盡性而至命。
則本於林子「性而心也,而一神之中炯。命而身也,而一氣之周流。故聖人之學,盡性而至命也。賢人之學,存心以養性,修身以立命也」之說。
謂性者神之始,神本於性,而性則未始神,神所由以靈。命者氣之始,氣本於命,而命則未始氣,氣所由以生。身中之精,寂然不動。蓋剛健中正、純粹精者存,乃性之所寄也,為命之根矣。心中之神,感而遂通。蓋喜怒哀懼、愛惡欲者存,乃命之所寄也,為性之樞矣。性而心也,而一神之中炯。命而身也,而一氣之周流。故身心,精神之舍也。而精神,性命之根也。
〈性命說〉:「故盈天地間,皆是生氣,參贊兩間,化育萬物。其命之流行而不息者乎?蓋生之理,具於命也。盈天地間,皆是靈覺,明光上下,照臨日月,其性之炳然而不昧者乎?蓋覺之靈,本於性也。未始性而能性我之性者,性之始也。未始命而能命我之命者,命之始也。」
林子曰:「盈天地間,皆是生氣,其命之流行而不息者乎?盈天地間,皆是靈覺,其性之炯炯不昧者乎?」
林子曰:「我之覺靈炯炯而盈於天地之間矣,故能明光上下,照臨日月,蓋我之性本如是,而非有加也。我之生氣流行而盈於天地之間矣,故能參贊兩間,化育萬物。蓋我之命本如是,而非有加也。」
林子曰:「有命便有性,有生便有覺也。余於是而知性命不可得而二也。」「然則生謂之命,覺謂之性,可乎?」林子曰:「惡乎可載!蓋生之理具於命,而覺之靈本乎性也。」
性如子曰:「未始性而能性我之性者,性之始也。未始命而能命我之命者,命之始也。」
此處《圭旨》把四段三一教論說融為一段。又如:
〈性命說〉:「性有氣質之性,有天賦之性;命有分定之命,有形氣之命。君子修天賦之性,克氣質之性;修形氣之命,付分定之命。分言之,則二;合言之,則一。其中有理。是以神不離氣,氣不離神,吾身之神氣合,而後吾身之性命見矣。性不離命,命不離性,吾身之性命合,而後吾身未始性之性、未始命之命見矣。夫未始性之性、未始命之命,是吾之真性命也。我之真性命,即天地之真性命,亦即虛空之真性命也。」
「張子厚曰『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焉。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者,何謂也?」林子曰:「天地之性,天命之性也,純乎天之命,而不少雜之以人者,性善之性也。惟此善,故率之則可謂之道。若夫氣質之性,而可率乎哉?」
林子曰:「然而性也,而寄之於其心;命也,而寄之於其身。故聰明睿智者,心也,而本於性;富貴貧賤者,身也,而由於命。」
林子曰:「心,心也。四肢百骸皆身也,而屬乎精與氣矣。精藏於腎,而化生之機在我也;氣原於臍,而呼吸之機在我也。則是精與氣也,而又屬乎命矣。」
性如子曰:「然而神不離氣,氣不離神,吾身之神氣合,而後吾身之性命見矣。性不離命,命不離性,吾身之性命合,而後吾身未始性之性、未始命之命見矣。夫未始性之性、未始命之命,是吾之真性命也。我之真性命,即天地之真性命、虛空之真性命也。」
〈性命說〉:「故聖賢持戒定慧而虛其心,煉精氣神而保其身。身保則命基永固,心虛則性體常明。性常明則無來無去,命永固則何死何生?况死而去者,僅僅形骸耳。而我之真性命,則通晝夜、配天地、徹古今者,何嘗少有泯滅也哉?」
李道純《中和集‧性命論》:「高上之士,性命兼達,先持戒定慧而虛其心,後煉精氣神而保其身。身安泰則命基永固,心虛澄則性體圓明。性圓明則無來無去,命永固則無死無生。」
林子曰:「人而死者,形骸也。而性命則固未嘗滅矣,此蓋性命之微,其則乎晝夜、徹古徹今,而無死無生乎?」
從此可見,《圭旨》在徵引三一教著作後重新進行了創作,使性命之說更加清晰透徹。再如:
〈性命說〉:「嘗觀之草木焉,歸根復命,而性在其中矣。性而神也,則花。花而實也,而命又在其中矣。自形中之神,以入神中之性,此之謂歸根復命。」
林子曰:「余嘗觀之草木焉,歸根復命,而性在其中矣。性而神也,則花。花而實也,而命又在其中矣。」
或問:「何以謂之性?何以謂之神。」林子曰:「性之萌而神也,昭昭靈靈,炯炯不昧,故曰『自形中之神,以入神中之性,此之謂歸根復命』(白玉蟾之語)。而性命之說,莫辨於此矣!」
〈性命說〉:「又嘗譬之男女媾精焉,而一點之善落於子宮者,氣合之而為命也,而性即存於其間。其即一陰一陽之相搏,而一點落於黃中之中以成性。乃妙合而凝,不測之神乎?此之謂性命妙合。」
林子曰:「一陰一陽之相搏焉,而一點之善落於黃中之中也,成之而為性。其陰陽妙合而凝,不測之神乎?猶一男一女而媾精焉,而一點之善落於子宮之中也,成之而為人。其夫婦妙合而凝,不可知之道乎?」
此處用比喻解說性命合一、歸根復命,而性命妙合則是對林子論說的擴展與深化。
四、結 論
[1] 如三尼醫世之三尼——仲尼(孔子)、牟尼(釋迦)、青尼(老子,三一教作清尼)之名,即來源於三一教。閔一得「艮背開玄關」之法也是林兆恩艮背心法的深化。
[2] 《清實錄》第三八冊《宣宗實錄》卷三三八,中華書局,1986年,第134頁。
[3] 《中國古籍善本書目》子部下冊,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九八年二印,頁一○六六至一○六七。
[4] 黃伯符,名應瑞(1578-1624),刻有《太史楊復所先生證學編》(楊復所即楊起元,為佘永寧之師)、《閨範》(有佘永寧序),而此二書均為佘永寧整理刊板。
[5] 《困學集》,商務印書館,1941年,第208頁。
[6] 《困學集》,商務印書館,1941年,第209頁。
[7] 《徽州版畫史論集》,安徽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六十頁。
[8] 《出版史研究》第六輯,中國書籍出版社,1998年,第九十九頁。
[9] 《徽派版畫》,安徽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113頁,注1。
[10] 《徽州版畫史論集》載《圭旨》的信息,就有兩處錯誤,其一為黃一柱生平前後不一,其二說滌玄閣本有圖百餘幅。
[11] 《藏外道書》三十四冊,第623頁。
[12] 《重刊道藏輯要》畢集,《重刻仙旨合宗語錄》卷六,〈或問十三條〉引語。
[13] 《彭比部集》卷十八,《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116冊,第234頁。尹蓬頭事主要依此傳。
[14] 《林子全集》,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子部雜家類第63冊,書目文獻出版社,1998年,第140頁。
[xv] 《文史》,2011年,第3期,第217-224頁。其說後刪節入束景南《王陽明佚文輯考編年》增訂版上冊之《口訣》中,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38-45頁。
[xvi] 《中國善本書提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第412頁。
[xvii] 新安郡:隋大業三年(607)改歙州置,治休寧縣,後移治歙縣。唐武德初改為歙州、天寶時復置。乾元元年(758)又改歙州。後世因以新安為歙州、徽州所轄地之別稱。林國平在其《林兆恩與三一教》(福建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2版)中誤為浙江新安。另早在1985年,林先生在其《試釋林兆恩的〈九序〉氣功理論》中就提到「《性命圭旨》『洗心退藏圖』『退藏沐浴工夫』條也記載有林兆恩『艮背法』的基本原理。」可惜沒有進一步探討《圭旨》與三一教關係。
[xviii] 《林子全集》,第1216頁。
[xix] 《林子全集》,第1220頁。所記附在萬曆十三年乙酉(1585)後。按萬曆十八年鄒元標遭貶,萬曆二十年前楊四知為鐘羽所彈劾(《明史‧鐘羽傳》未載具體時間)。
[xx] 《林子全集》,第1231頁。
[xxi] 《四庫禁毀書叢刊》子部第19冊,第383、384頁載。〈孔子仲尼氏讚〉其七:「六經刪定古文章,洙泗源深教澤長,繼往開來參造化,大成至聖道之綱。」〈老子清尼氏讚〉其一:「金臺玉局繞彤雲,上有眞人稱老君,八十一化長生訣,五千餘言不朽文。」〈釋迦牟尼氏贊〉其五:「陀羅門啟真如出,圓覺海中光慧日,四十九年說法言,舌上蓮花古文佛。」除老子贊全同外,《圭旨》另外兩首應該改自〈性靈詩〉。
[xxii] 《林子全集》,第1217頁。
[xxiii] 引文見《北京圖書館藏珍本年譜叢刊》第49十九冊,第563頁。(因发表要求删除部分信息)
[xxiv] 古人以為觀照、思維等心理活動由「心臟」發出。林子喻人之真心為北辰,稱為天心——「堯舜之中,孔子之一,寂然不動,何思何慮之心也」,而各種妄想之心為人心,是肉團心——「若夫憧憧往來之心,是乃釋氏之所謂肉團心,余之所謂五行之心而列之肝肺脾腎者」。格去其妄即顯現虛靈不昧之真心。在萬曆元年編輯的《四書正義》還能看到這類說法,《論語正義纂》中林子說:「心屬火,內之肝心脾肺腎,猶外之木火土金水也。念念常在於欲,即謂之人心;念念常在於道,即謂之道心」(《林子全集》第416頁),《孟子正義纂》中也說:「《常清靜經》曰:『內觀其心,心無其心。』此言心,即釋氏所謂肉團之心。既無其心矣,而所謂富貴也其能淫乎?貧賤也其能移乎?威武也其能屈乎?」(《林子全集》第487頁)明顯指「肉心」。故而筆者以為林子早年所說的「真去處」指心窩部位。
[xxv] 〈林子本行實錄〉謂:「先是教主紫金丹溫養未就,純陽呂祖乃顯化泉南,託為市藥,其訣授教主門人楊質齋,之莆以語教主,教主聆之豁然,質齋竟未解其義,再復詢之,遂忘之矣。可知大道真秘密也。」系於嘉靖四十三年之中,有誤。據《玄譚》後跋(萬曆戊戌1598年作)說張三峰「萬曆九年(1581),顧訪我師龍江夫子」,《玄譚》載:「張三峰玄談已,乃復謂林氏子曰:『子之內服紫金丹也,蓋十有餘歲矣。至於黑鐵之丹,真古今之所稀有也,子今既得之,而火候之說,乃聖人之所深秘也。予既為子詳之,子其勉之。』」《玄譚》原刊於萬曆九年,上推「十有餘歲」,故約在1570年左右林子才「內服紫金丹」。
[xxvi] 〈林子行實〉作辛未,按:辛未為萬曆九年辛巳之誤。〈林子本行實錄〉作萬曆八年。
[xxvii] 〈林子本行實錄〉:「二月,教主得消息甚異,入而斂之,只覺紫氣陶陶然,澄然一片而已,出而散之,則六虛無礙,亦不知身之所以為身,神之所以為神矣。」此年八月後,林子被門徒尊為「三一教主」。
[xxviii] 「晚年胸中有物隔礙,不措一辭,即朝夕隨侍之人,不能識其姓名,則又金丹之為禍也」,見〈林三教傳〉,《黃宗義全集》第十冊,浙江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545頁。
[xxix] 《林子全集‧寤言錄》,第1148頁。上陽子曰:「金丹功足,漸漸上升,所謂變化不測也。」子谷子曰:「自下田而中田,自中田而上田。」
[xxx] 見《林子全集‧遍叩三門》(第348頁),《心聖直指》所載相同。又《林子全集‧分內集纂要卷二》三門之失條載:「林子曰:『初余之迷於外道也,概有十年。蓋嘗師事儒門而窮物,而詞章矣,既而悔之。又嘗師事玄門而遺世,而辟糧矣,既而悔之。又嘗師事玄門而著空,而枯從矣,既而悔之。屢入迷途,幸而知返。』」(第1024頁)。
[xxxi] 見《易像鈔》第十二卷:「艮背行庭,人身面陽背陰,面離背坎,面南背北。庭者,宮中,又為直與平。艮中爻坎,即背與庭之象。林氏曰:『心之火易然也。有順吾情者,輙動心而隨之以喜。此是火然,而心不能止其所。有逆吾情者,輙動心而隨之以怒。此亦火然,而心不能止其所。始則旦晝牿亡,終則夜氣不存。夫至於夜氣不存,豈曰然之云乎?而燎原之勢,殆有不可得而撲滅矣。』」
[xxxii] 《易解》:「艮其背,主靜之功,學者之事也。人之精神,盡在於面,不在於背,故聖人教之以艮其背,此求止法也。使面之所向,一如其背,則應用交錯,擾擾萬端,未始不寂然矣。然而其初未能也,必自艮背而入。」
[xxxiii] 《四庫禁毀書叢刊》子部第18冊,第51頁。
[xxxiv] 《權實》中提到《元神實義》,當在此篇之後作,《元神實義》作於萬曆十二年(1584)。
[xxxv] 《林子全集》,第417頁。
[xxxvi] 《四庫禁毀書叢刊》子部第19冊,第174頁。
[xxxvii] 袁黃(1553-1606),浙江嘉善人(吳之鶴序有「浙東世家」之語),其《祈嗣真詮》云:「故道家宗旨,以空洞無涯為元(玄)關,以知而不守為法則,以一念不起為工夫,檢盡萬卷丹經,有能出此者乎?」(《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第八十冊,第559頁)。這段文句很重要,可從一個側面證明《圭旨》原本自有其源,而與三一教無關。
[xxxviii] 《林子全集》,第132頁。林子論述性命的篇章主要集中在《全集》之《中庸正義纂》、《性命》篇中,《統論‧性命答問》(《四庫禁毀書叢刊》子部第18冊,第442-445頁),則是《性命》篇的精選。以下引文基本上出於此(盧文輝的出自《中一緒言》),恕不出頁碼。
[xxxix] 此數句本於《中和集‧性命說》:「是知身心兩字,精神之舍也。精神,乃性命之本也。」見《道藏》第四冊,第503頁。
文章已刊《弘道》 2019 年第 3 期 (略有修改),另外,本來人完成的《性命圭旨校注》已出,可以看到更多的證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