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走做叫“巧云”

文摘   2024-10-16 06:24   江苏  

          我家走做叫“巧云”

                 李  涵图文


   “走做”?什么意思?很多年轻人好像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词,其实就相当于今天的家政钟点工。
    现在的家政服务员以前一般称为“佣人”或“娘姨”,24小时住家的称“住家佣人”:早出晚归不住家的只称“佣人”,打点零工和做点杂活的则称“走做”。“走做”相当于现在的钟点工,但那时通常不计时只计活,“走做”可专以某一活做几家人家,也可一家做几样活。走做走做,走走做做,不定人家,比较灵活。老巧云与小巧云就是在我家时间较长的“走做”。

                走做和女佣

                  46x35cm

                   李 涵绘


  以前由于父母忙于工作,家里也用过住家佣人,尤其是我们姐弟出生后,曾经同时用了佣人和奶妈两个人,帮助外婆一起做家务和照料孩子,我们姐弟都是喝奶妈的奶长大的。后来因为怕被人说成资产阶级生活作风,而且佣人开销也确实太大,我们姐弟稍大一些就不用佣人了。但当时与我们一起生活的外婆年纪较大,又有一个生病的舅舅需要照顾,所以就用了走做老巧云帮着做做粗活。
   老巧云住在因果巷东边旧学前的“民主里”,年纪较我父母大一些,给外婆和舅舅洗洗衣裳、刷刷马桶、生生煤炉等杂活。她可能走做做得时间较长,很会讨主家喜欢。整天叼着一根烟,边干活边用有些嘶哑的喉咙和外婆讲张聊天。可是她对我们孩子却并不像对大人那样,会摆出一副老长辈的样子,神气活现。
    我小学毕业后一度在家无学可上,妈妈怕我无聊生事、顽皮捣乱,就让外婆把生煤炉的事交给我来做。如此一来,老巧云每月就少了一笔生煤炉的收入了,她嘴上不说,心里可一百个不情愿。自此以后,见了我就像抢了她的钱似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还在外婆面前老说我坏话,说我调皮,不尊重她,直接跟大人一样喊她“老巧云”。外婆和妈妈知道后,认为我们这种有教养的家庭不能容忍不懂长幼尊卑、没礼貌的现象,就把我说了一通,叫我自此不准没礼貌,要叫阿姨或老阿姨。我当时也确实比较顽皮,还有一些逆反心理。心想,你们叫我喊她阿姨,我就叫吧,但我要玩点花样出来。第二天早上,老巧云来了,我一见到她立刻跑到她面前,立正站直,毕恭毕敬90度鞠躬,边鞠躬边连连大声喊“老阿姨好!老阿姨好!老阿姨好!”她开始一愣,接着十分尴尬地说“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外婆见此也笑了起来,连忙把我拉开。自此,老巧云再也不在外婆面前说我不是了,反而常常表扬我。

                   奶   妈

                 46x35cm

                  李 涵绘


   小巧云呢,是老巧云的儿媳妇。老巧云有一个儿子,因家里条件较差人又长得有点不够意思,就娶了一个家住苏州郊区农村的媳妇。他家住得离我家很近,就在同一条巷里。我家48号,他家在斜对门的39号。儿媳妇刚结婚时没生孩子,就领养了一个女孩,叫凤英。不料过后连生了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一家六口人,儿媳妇又没工作,生活一下子窘迫起来。这时老巧云年纪也较大了,她就跟我外婆商量把我家的活让给她儿媳妇小巧云干。于是,小巧云接替婆婆老巧云,成了我家的走做。
    在此要讲一讲的是小巧云并不是因为婆婆叫巧云,我们就叫她小巧云。她的名字确实也叫巧云,真是无巧不成书,与婆婆同名,至于她俩各自姓什么,我不知道。因为她婆婆是老巧云的缘故,我外婆她们就叫她“小巧云”,我则称她“阿姨”而不加老字。这样,似乎她们婆媳的辈分有点儿乱了。
   小巧云讲话柔声细语,一口甜糯好听的虎丘乡下口音,个子有1米7左右,人不胖但农村里出来身体很健壮,和她婆婆一样显得人高马大。小巧云人长得眉清目秀,虽然家庭条件较差从不打扮,衣服也常有补丁,但有一种朴素的俊俏。只是美中不足,她一张嘴满口黄黄的牙齿,常常被我们背地里嘲笑。不知是农村人没有刷牙的习惯造成的呢,还是有其他原因。小巧云毕竟年轻,又有点农村人的自卑,所以对我们大人小孩都很客气,做事也比她的婆婆利索灵活、卖力肯干。有时还会主动帮外婆做些规定以外的细活,如订个纽扣、缝个补丁之类的。由于住得近,有事也随叫随到,不像她婆婆老巧云那样一幅粗手粗脚、颐指气使、老吃老做的架势。
   说到小巧云不得不说说她的四个孩子,领来的孩子凤英比我小两三岁,她自己生的女儿小名青青,三女儿叫小青,男孩叫什么名字记不得了。文革时我不上学,小巧云家与我家住得近,我家客堂、墙门间、院子和备弄等玩的地方大,凤英就带着弟弟妹妹常来我家玩,这样我们就比较熟悉了。
    小巧云家的生活习惯和生活条件等因素,使他们的孩子总是显得很邋遢,拖鼻涕,衣服很脏很破,常常会遭到我的嘲笑讥讽。外婆也觉得像我们这种人家的孩子不该与走做家的孩子玩,常会露出厌恶的表情。我倒也不在乎这些,只要有人玩就行。这几个孩子虽然很羡慕我家条件好,但从不随便拿我们家的东西。有几次外婆给我吃零食,看到他们几个望着我口水几乎流下来时,外婆让我分些给他们一起吃,他们强咽着口水就是不肯拿,除非他妈妈点头同意才伸手收下。久而久之,外婆对他们有了好感,也很愿意我和他们一起玩了。

                梳头娘姨

                46x35cm

                 李 涵绘


   说实在,当时那个年代我们家属于那种如瘟疫般人人避之不及的倒霉人家。学又不能上,在家闲得发慌,其他邻居家孩子不欺负你已是很不错的,能有这么几个小毛孩陪我玩,我真是快乐极了。再说,他们有时还会把他妈妈刷马桶拣来的废铁箍送我,让我玩最喜欢的扠铁箍游戏呢。

    那个年代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学校不上整天游戏,而现在孩子们背着沉重的书包,终日埋身在作业题海里,没有玩耍没有嬉戏,这是何等的不同和相似!
    另外,除了老小两位“巧云”外,一位姓陈的老年妇女也曾来我家做过走做,我们称她为“陈师母”。他家就住在离我家二三十米开外的禅兴寺弄口。她的丈夫是一个戴眼镜的很神气的高瘦老头,不知是不是以前开洋瓶店的,邻居们都喊他“老洋瓶”。陈师母五十多岁,个子不高,虽然年纪大了,但眉目间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胚子。他们有个三十来岁的女儿,也长得很漂亮,只是口碑并不太好。陈师母给我家做的是刷马桶的活,时间并不太长。

     还有一位每天早上专门给外婆梳头的叫陈亲娘,如果也可算走做的话,那她又是一个我家的走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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