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 | 往事杂忆

文摘   2024-09-20 06:23   江苏  


忏悔


   我这一生曾做错许多事情,有的已得到改正,有的明明知道错了,但已难以挽回,当然还会有一些尚未意识到的错误。而这些年来最令我追悔莫及,时时萦绕心头的却是五十多年前那次愚蠢的毁树风波。

    当时,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高潮刚过,我所在的新疆某知青农场里一切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全都搅了个七零八落。远离家乡的支边青年,成了撂在戈壁滩上被人遗忘的孤儿,苦闷、烦躁、迷惘,运动中鼓噪起来的野性压抑于胸中,在郁积,在翻腾,在寻找宣泄的缺口。

    这时候,生活上的种种困难也在加剧,首当其冲的是煮饭用的烧柴严重匮乏。荒凉的戈壁滩上突然拥来一支千人大军,柴火本来就是个难题。刚到的那几年,主要靠割芦苇作烧柴,尚可敷衍,但几年下来便导致了生态失衡,新生的芦苇越长越稀,越长越瘦,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

    戈壁滩上的芦苇

    其实,新疆的煤炭蕴藏量是极为丰富的,燃料的困难极易解决,可是农场没有经费,没有运输工具,也没有人关心我们的难处……急迫中的知青终于失去了理智,把目光投向了戈壁滩上的绿树。

    浩瀚的戈壁滩上,树是生命的象征,是大漠的屏障,是垦区人民心中的希望。记得我们进驻农场的第一个春天,我们就在住地栽上了一排排的钻天杨。经过几年的不懈努力,幼苗长成了大树,戈壁滩上终于形成了一条条绿色林带。它是我们劳动的结晶,是支边青年的骄傲。如今却要用自己的利斧去毁掉亲手栽种的绿树,如何下得了手?于是我们把目光转向戈壁滩上的零星树木。

    我永远记得那个惨淡的黄昏。寂静的大漠里只有蓝天、黄沙和那个落在沙丘上的夕阳。忐忑不安的我提着手斧,迈着沉重的脚步,围着一棵孤零零的沙枣树徘徊,踌躇再三,终于举起了手斧。

    孤零零的沙枣树

    戈壁滩上的树越砍越稀,风越刮越狂,“死亡之海”愈益沉寂。

    多少年来,那个惨淡的黄昏,那棵毁于无知的沙枣树时时闪现在我的面前,诅咒着我的良知,鞭笞着我的灵魂。多少次我心对大漠默默地忏悔,为自己的愚蠢和无知深深地羞愧。

苏州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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