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
|魏甫
年少,误入歧途
被拳打脚踢,轮番较量
以招致满身幽灵
有一天,我照镜子
发现脖子、胳膊和头颅不只一道
伤痕,毫无疑问
最近附着的黑,还未离开
我向族群呼吁过很多次
可他们大都自身难保
数数他们煎熬的每一天
都觉得有亏于胸口
等到多年以后
绿色的幽灵随地可见
鳞片下长出死亡通知单:
不是人,就没有葬礼
影子
地下铁
|司文
你乖巧,你可爱,你听我说
说的话都漂荡着。寄给我
孤单的乔木,霉斑
散发旧味。我们坐进隧道
枯黄的指示牌、纷纷落
下来,在地上铺满,覆盖上脸蛋
像面具。我们多久没有见
拥挤在黑暗的甬道里,
钟声回响得远,我们野餐
也举起蜡烛和刀叉。你给我
白色小盅里,倒满荔枝味果茶
压倒了所有苦。铃声响起,玻璃门
又将展开。尖锐的面容又驶过
我们停留的站台。撞碎新搭起的方桌
蒙面印花桌布,拖曳着甜点消失。
你苦笑着离开我,你说,又一次
见面结束了。也许是好事,我
相信。所有我们拆阅的信件
每一句对话,都是健康的。
往事,追忆与投射
|安渡
“有一些枯竭的爱河,渗入今天”
分别比拒绝更浓,是更涩的鸡尾更甜
往事是哼唱的吉他仍在哼唱,握着拨片
的手掌渗出汗液,像蓝星的结痂流出河
曾跨越两个教室与一间走廊,他示爱
用羞赧的言语。年轻的言语总归怯懦
且易碎,指向年轻的生命中重要时刻
总是握笔的人总会感到艰涩,也总是
抽时间挣出劳苦担重去写作。其实
热爱诗歌的年轻人总是浪子
也就无所谓晚自习戒律,校服清规
他的朋友们牵手走,操场终归眷情人
所以地球在过去很大,原子遇后总飞离
那便别太执着泪水,朋友。无论墙砖
或陶瓷,一切曾受我们拜访的家居
都没有枯萎的危机。窗外阳光灿烂
酒狂
|擿玉草堂
会有些,觉得心也是碍事之物的人
他们的看法很直接
没有了心,胃能装更多酒
他们纵容精神的涨歇
不管胃底如潮的去意
吐出来把坟土粘成块,使瘦骨不得
翻身。这时如果萌生懊悔
捂着耳朵兀自嚎叫,留下话柄
又摆脱不掉,一块墨疙瘩就能定性
未免过于可怜。能说清楚的早被酒
掩过去,涌起的发酵气息
把停尸间咽下去也不过如此。陈腐
不代表缺乏历练,秋风猛扇巴掌
开拖拉机啃野禾苗
从村口坐车颠簸到镇子。听雨落进
手鼓,放大到醉死的幽居——它由
充满渴求的茧手拱成不透风的水膜
罐子还是散玻璃,一直在怂恿,把
钢架改成击筑所需的材料。质朴的
声音,重新鞭策寒与暑内在的转折
喝醉了确实不知道冷热,垂体趴在
松果体上,这下没有了困倦来
打扰他们,恳求他们惜命
原本可以借一件御寒的斗篷,度过
酷热难耐的晕厥期
现在自己保护不了自己,遗言只有
胡话。他们认为音乐是有栖息地的
阮籍在竹篁里弹出一种漂亮的贫瘠
而今日,大街上沤着超越文字的
垃圾,反复争吵,天上有无房梁
保护忙于伐竹、忙于搭脚手架的人
将死的队伍遮住了山,不信命的
出走者,何时能让人循着音乐叩门
或者洗干净带有狼藉酒渍的镜子
匹配到一双,承泪的空潭
审视自己粗糙的衣服和朽烂的面容
默默抱着那只玻璃罐子,六楼的酒厂
飞走,和空有一张嘴的楼
享受不加批评的十几秒。音乐可以
把人救活,前提是得把胃切除
把心留下。他们不要心主使的活
音乐要废弃才有第二个命
大夫也不好说,心房、心室
主动脉,分别能装,多少升酒
图片:选自 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