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 | 愚笨得做不好任何事的人,将会创造更多糟糕的体验

文摘   文化   2023-10-30 16:29   四川  


|张浩然


梦中我骑着爷爷,他老得像一头牛

拖着我耕田,爷爷说绳子松了,让我再勒紧一点,我看见,每一条田都泛着紫红色,爷爷又说绳子松了,让我勒紧一点。





清晨

|梁京


起先:

从紧挨着蚊蚋的河流里

张开根茎粗的手臂捧起一手心的凉水;

有时,你想说些什么

却在被发现前沉默——我庆幸,

那偶然的毁灭

擦过我们好奇的哼吟声然后消失。

一种无秩序还称不上完美

例如:玻璃罐装满了用李子捣烂后的果酱

苏珊曾将它们成箱成箱地酿成了酒

远远地——

挥霍轻薄的气味

让蠕虫和驴子们短暂的发情。

后来,太阳有时从她刀鞘般的唇瓣上降落

锁骨两侧的光逐渐暗下来,

尽管我们将根植于生命的死亡

化作一阵肉身的震颤。在空中

裸露着呼吸。



 

|赵茂宇


几十年前县医院厕所墙壁上的下流故事

旁边的涂鸦有一个木刻的羊,走廊尽头

女人拿着像在水中熟睡被剥了皮的羊羔的婴儿

几天后,她的双脚将在木床干净的床单上伸出来

挂上与湿润的天空一致的牌子。火会帮助她

完成最后该有的仪式,而南方的海岛上

人们迷恋野火,男人扮演猫头鹰、白虎、野象

在日夜不停的篝火旁教孩子敲击大地

挠树皮上鱼的纹理,收集物象的气息

他们的仪式就是将野火永远燃烧下去

不然,祖先会收回河流,让所有动物消失




愁苦或慰藉

|胡了了


到了持家的年龄,我走出门

怀想着我永远无法成为的人

去集市上买豆腐,鸡子

猪肉。我路经一个

成天都在泥塘里打滚的痴呆

他的父亲和老娘都健壮如牛

拼命储蓄,想给他找个穷人家的

或者残疾的女儿。他们一家的人生

都因为他一个人,变得简洁、凝练。

这在我的意识里是极可怕的事,

却又偶尔令我感到自己的可悲。


我路经童年时吃过,从某一年起

却再也结不出果子的树。

我的朋友经常唉声叹气,

垂眉顺眼。他们立在柳树下

河堤旁,酒坊间

嚼着云梦泽的果子。

我路经一个拄杖的老人,

他坚持说一百年前的本地话

和其他人相反,他使用语言

就是为了拒绝交流。


我小学的老师趴在一口井边

捞隔夜的月亮

牙齿悉数摇落

像变天的教育

所有人都曾觉得自己完了

但都能活到现在

鼓着胀水而充满血丝的眼球

开张服务业的门店

分享下流的见识

愚笨得做不好任何事的人

将会创造更多糟糕的体验


我走到了到处包着白布的集市

我也有自己的货物要卖。

集市十分萧条,没有一个孩子。

当然也没有卖给孩子的玩具。

一个中年男子在我旁边说,

孩子需要玩具,就像大人需要孩子

哪怕不是自己的。

他和他的父亲长得像,他的父亲

曾在马戏团扮演狮子。



外面的世界

|木田


年轻时,我们在课桌的迷从中走失

那里树木奇高,只有一点阳光透过来

我们倒在柔软的青苔上接吻

不留神就滑进了彼此的身体

一六岁的你,简单得像一把没有设计的椅子

我坐上去(那是一个舒服的午后,蜻蜓

飞低了。)雨水灌饱了院墙,肥胖的妇女

一个也没有,这片森林只为你我碧绿

它的枯萎却容下了整个下午的风

老师在台上讲着,粉笔圈下一个又一个

值日生的姓名,那些名字肮脏,却没人来洗

那些轻盈的蜗牛女孩们,只在雨后出没

在整个课桌迷从中她们最美丽,蜗在看不见的

阴暗的小径上,蝉鸣贯彻竹笋短暂一生

咔嚓、咔嚓。粉笔断了,被晒干的壳粉碎得令人恨

老师敲了敲桌子,那些值日生们把我们摆得整齐

你看,年轻时,我们的双手叠成了一尊睡佛

我们只做一些美好的梦,做一个不饿肚子的苦行僧




江堤漫步

|余贺


傍晚在江堤行走,把自己想象成

一棵种在白桦林的杨树或柳树。

其实偶尔,我也把自己当作他人:

两个孩子的父亲,患帕金森的工程师。

每走到岔路口,试着猜想他的孤独。

一个傍晚,在图纸上画一条笔直的线。

再画另一根,穿过它。反复几次,

直到心情变得愉悦起来。儿子看了一会

觉得无聊,拿起他的水枪装满水出门。

女儿一直坐在我身边,结结巴巴

讲今天发生的事。一枚生锈的硬币。

她喜欢的婆婆今天穿着靛蓝色的衣服。

夜里,等这两个小家伙都睡着了,

我偷偷起身,擦掉那根直线。把水枪

从熟睡的儿子手中拿下来。里面

还剩了一些水。晃晃它。对准脑门

试试扣动扳机究竟要小家伙多大的力气。

,像小时候那样,给自己配上音。

。对孤独保持幻想有利于

身心健康。我举双手赞同。。我还想有

两副身体。一副用来幻想,另一副用来健康。

(孤独和孤独)直到幻想的这个我

在另个路口与那个孤独的我撞在一起。

那位帕金森患者没把这根线擦干净。





图片:选自 吴冠中 绘画作品。


投稿邮箱:yehuoshishe@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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