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 | 你的芭蕾裙下系着提心吊胆,你的芭蕾裙里一副男相

文摘   2024-06-23 10:05   四川  


日历

|杜华阳


节气如风仍在这个夜晚散着水汽

床单是披风勒在一瞬

弄醒我的日子。去年背井离乡

也许村里就没有了井

看窟窿转动光天井闪光的刀戈

在衣柜修剪枯水仙。

噢昏昏欲睡的情绪上扬

你年轻的主人外壳如此僵瑟

用自己的勤劳换取镍币流通入骨腔

对仓促存起春天铮铮的河流

目前的日历停留在上个月十一号

喷壶激射的时间照耀干枯家具

请迅速将我的生活脱水

大陆架成铁鸟群烫熨惊起的底色

夜里举起火把去逡巡美洲的森林

在性格的两极筑巢、垒火

任由麋鹿骨头撞击成铃声二零二四

已在皱纹上刻舟太久森林太深

请迅速将我的生活脱水

因披风在窗外想念它的住处。




练气术——致贺拉斯

|凫愚


私有制难免过期了,凤冠上翠鸟合拢句爪,风葳蕤起来,盘剥迥异的肤色,于是蓝色失去了奴隶——垂络间的游隙,它由阴晴不定的面孔组成:杨玉环,不到照妖镜前,怎知国家是一场冰雪?哎哎, 如此细致地粉碎,侍童来啊!一排豌豆摊开掌心,我听见其中水之爆响。荔枝上毛孔似龙吐息,结束了一季快马后,把绯红的鞭辔丢在厩栏旁。春天的手腕钉死枝头,血的拉力,某个夜晚高高吊起大地。于是蓝色本身弋获了主人。


当凤凰被火焰宽恕,让戏剧收割残存的头颅,元神远远不够了,菠萝啤、意识形态、腰果都不够了——山水塞满褡裢,反复敲打传统几个大周天,回声会更漫长吗?宫商角徵羽,ㄚㄜㄧㄛㄩ,唉唉,万岁爷,我已褪不去香囊与丝袜。那就解下你的假虎符,驿垣晦凉,几度党锢还挑不断筋骨?低喘像羯鼓打开,再关不住,貔貅轻轻跳出内衫,夜夜不归地殖民。握金钗的手太单薄了,义髻还要再高些吗?羽化,一种谄媚。


太多可以销毁的言辞。一曲霓裳吹走所有蓬莱。白乐天,洪昉思,天女们弹奏着喉舌,熟睡的婴儿和浆果呱呱坠地,散花呀,反射世界的镜子,像血吸虫口含一杯毒酒。还想窃窃耳语什么,一把蓍草烧得干干净净,安史前安史后,嗳嗳,瘟疫之手来得如此愚钝,绿松石和玛瑙,未被盗窃就老得崩溃。那是谁摸索着抓住了神性,抓住了你的脚踝?停下一酬一酢的舞步吧,你的芭蕾裙下系着提心吊胆。你的芭蕾裙里一副男相。



清明辞

|梁先琼


雨是从后半夜开始下的,气温陡降

在梦里,我一直病着

被迫喝下毒药,交出姓氏和生辰

被迫替别人死去


父亲在水田里劳动,挥汗如雨

泥水没过脚肚,水温刚好

你没有说话,也没有咳嗽

那应该是接近傍晚了,天空阴沉

我没有看清你的脸


雨继续下

最新天气预报显示:

大风蓝色预警,中雨转小雨

临出门,我又添了件衣裳


人间那座山,害风寒已六年整




三月

|吴清顺


她厌倦了三月的阴影,厌倦了雨雪掷来的混乱

厌倦了一个复杂的人必须具备社会性。厌倦了

不幸的遭遇,厌倦了苦难和原谅,厌倦了祈祷


她厌倦了爱,厌倦了半掩的门窗,厌倦了天空

和原野,厌倦了上帝的不回答。厌倦了欲望的

潮涌,厌倦了乡村和城市,厌倦了身上的铁锈


她厌倦了重复的梦,厌倦了棚户区贫乏的想象

厌倦了垃圾堆和菜市场,厌倦了那个一事无成

拄着拐杖在午夜咳嗽的父亲。厌倦了病和希望


她厌倦了破产的信用,厌倦了没有前途的生活

厌倦了工作和麻木,厌倦了大多数人的幸福的

标准。她厌倦了戒备森严的空气,厌倦了声音


她厌倦了贝多芬和梵高,厌倦了沉重的叹息与

孤单。厌倦了溪水暴涨股市动荡,厌倦了争吵

厌倦了隐忍所有伤害的母亲,厌倦了诗的语言



在敏感的花圃里

|关鸠


夏天,一切感伤消失,

在敏感的花圃里,

有鸟形的人,去捕捉那唯一一次转运的机会。

而我,

又退回到旁观者的位置,用怀疑的目光,

审视那由血凝成自由的铁序,

所以当你反身的时候,

我又听见哭声了,亘古不变的荷花造像随雨点枯荣,

我们将珍珠熔化,

捡起被丢弃在路边的小说和诗,

铸成一柄宝剑。

而你说孤独,心脏粘满飞蛾的焦尸,

我就让我的瞳孔,送你两罐密封又清凉的夜。


在许多年以后,

玻璃罩内,

学鸟说话的人,

火沿着神经烧遍他的全身。


你可以爱我,但别怜悯我,因为我的肩胛正在生长翅羽,

我是准备好头颅被鸟啄开一个黑洞的。




水色回忆

|手石


天气热又冷,夜晚沉入海底,仍有鸟啼
带着一身灰尘干涸的滋味
我反复挖着......要挖空的情绪
蜷缩并捂住右耳,在墙根。晚春
祭奠我们的共同的严冬,共同的雪

犹记得她的周围没有苔花,没有铁锈的
渣滓,散发着腥味,像不应言说的血
“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
这没有理由,地脉不得不震动
搏击永远卧躺着的死亡

我想起你,可我不想失去掌心
抓住那错失的手臂时,不能没有温度
(真实却塌陷着的断章的音符)
用不着谁来提醒,我知道自己

不懂鼓点,再不能忍耐某些无知:

“如何洗去残留在指甲里的泥泞,
如何吞咽老痰?”——我们

缘何克制,又该怎样来压住夜色

衰老的心跳,我错了,我们都这样
以为自己深得其法,在水的遗物里
可以找得到丢失的答案

语言必须蒸发。但我会为你唱副歌
不在乎跑调与否,把剩余的
空旷,翅状的断线和艰深
全部埋进山中,压进浑浊的土壤

——你看呐,我回来了
可我仍要怪你离开时不穿鞋,不穿脚步






图片:选自 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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