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古老的纳西东巴文化,有比甲骨文还原始的图画象形文字,有着独特的农耕文化,有着最奇特的建筑群,这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古村落,就是位于川、滇两省交界处的俄亚大村,由于地处深山,交通极为闭塞,至今仍保留一妻多夫的古老遗俗。
俄亚大村
图文 | 朝影夕读
2018年春节,我和几位摄友自驾来到俄亚大村。俄亚大村位于四川省凉山州木里县的大山深处,距县城约298千米。全村200多户,1400余人,居住在海拔1900多米的山上,山下是龙达河,水势浩荡,村头一座石桥与外界相连。
据考证,俄亚大村始建于明孝宗(1488-1505)年间,全部是纳西族原住民。古村依山而建,民居密密匝匝,一幢幢连成一体,形似蜂巢,共同构成了一个层次分明的建筑群,远看像一座古老的城堡。
房屋用石块,白土垒砌而成,分为三层楼,上面两层住人,下面关骡马等牲畜。纵横交错的小巷四通八达,就象迷宫。
“你家屋顶,我家庭院”,这是俄亚大村最大的特色,家家户户相连,屋顶为晒坝,你家屋顶即为他家露台。独特的住房结构,使其邻里和谐,民风极为淳朴。
房屋正面无门无窗,登梯即进二层门厅,再进主屋,主屋内有火塘、火炕、粮仓,储物室,底层是畜圈,第三层是女子住房。屋顶经过一根独木梯可到另一家,户与户之间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进了一家,就可走进整个古寨。村头山岩下一条被骡马踩踏出来的小路,是进村的唯一通道。纳西族人信奉原始的东巴教。走进俄亚,仔细观察,有的房前插着白色的旗帜,上面印有奇怪的东巴文;有的门前挂着避邪的兽干,或是一块刻有神秘字符图案石碑;屋内房梁上悬挂着风干的兽泡,正堂摆放着神像和神位,充满神秘感。
俄亚人热情好客,你可以随意走进俄亚人家,主人都会拿出酒和酥油茶来招待。在俄亚那几天,最困难的就是在村里行走,由于人畜混居,巷子污水横流。(后来通过整治,卫生状况已经得到彻底改观。)俄亚大村东面的悬崖下,有多个水磨坊,村民们沿用着古老的方式,利用丰富的水流,研磨加工日常食用的糌粑、米面。
俄亚地处高寒山区,以传统农业为主,种植小麦、玉米、青稞等作物。主要用地在远离住家的高山,田间地头可见很多低矮的庄房,是为歇息、存放农具之用,或农忙时期的临时住所和粮仓。
相对于大山之外的现代文明,俄亚处处透露着原始文明的真实。马帮作为人类较为原始的生产和生活工具在已在绝大部分地区基本消失,由于交通不便,马帮依然是俄亚人生产和生活之必需,也是主要的交通工具。在俄亚,印象最深就是骡马多,几乎家家户户都养有数量不等的骡马,叮当叮当的响铃此起彼伏。村民上山要骑马,运输靠骡马,送肥拉粮离不开骡马,骡马与俄亚人的生产生活息息相关。
俄亚纳西族人的服饰也很有特色,男穿粗布麻衣长裤,打绑腿;女穿短衣长裙,未婚女子梳长发长辫,已婚女子梳发髻一套用麻料制成,平时和日常劳作时穿;另一套用绸缎制成,附带银饰,节日走亲戚时穿,有着鲜明的民族特色。
纳西族女人心灵手巧,她们在龙达河边抽麻,在屋檐下织布……衣服全靠手工制作。
几百年来,勤劳的纳西族人在这大山深处男耕女织,繁衍生息,生活原始艰辛,却自给自足。由于极度的封闭,这里2010年才有公路,始终保存着原始而神秘的东巴文化。东巴文化是一种宗教,主要传承者东巴,纳西语意为智者,他们集歌、舞、经、书、史、画、医为一身,并用独有的东巴文记录。村长呷若介绍,俄亚有三十二个东巴,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东巴。▲ 正月,东巴们带领村民登上后山,举行燃天香祭祀山神仪式。
十世大东巴甲若(已故),八十三岁,是俄亚年龄最大的东巴,由于年岁已高,很少参加祭祀等活动。已将东巴传给小儿子,成为了第十一世大东巴。朗布东巴,四十五岁,祖父是俄亚历史上最有名的大东巴。 克若东巴,二十岁,只有小学文化,未婚,是俄亚年龄最小的东巴。东巴文化是纳西族文化的精髓,在俄亚大村500多年的历史当中,有着广泛而深刻的影响。人们生产、生活、婚丧嫁娶、生老病死等都离不开东巴。▲ 俄亚燃天香。东巴们用东巴文字记录历史,把老祖先的历史和典故记录传承下去。东巴文是一种十分原始的图画象形文字,共有1300多字,集书画于一体,从文字形态发展的来看,它比甲骨文还要原始,属于文字起源的早期形态,是世界上唯一存活的象形文字,人类社会文字起源和发展的活化石。东巴们著书立说,用东巴文传承教义的同时,兼收融合了历代文化的成果,写成了上万册,一千多种有着上千万字的东巴经典。所涉领域丰富,包括天文地理、宗教哲学、语言文字、文学艺术、气象历法、生物医药、农业畜牧等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
▲ 东巴给村民诵经驱病。东巴必备的羊皮鼓、经书和法螺。
俄亚最令外界称奇的是至今存在着一种一妻多夫,或一夫多妻的婚姻形式,当地人称“伙婚”。通常是兄弟共妻和姐妹共夫,所谓兄弟共妻就是以兄的名义娶一妻子,和兄弟一起共同生活,形成兄弟共妻家庭。
▲ 贝地图,五十四岁,十七岁时嫁给本村的阿孜瓦布五兄弟,后来妹妹戈咪也嫁过来一起组成伙婚家庭。贝地图有四个小孩,女儿古玛,扎特,还有两儿子,戈咪比姐姐贝地图小九岁,生有一女一儿。阿孜瓦布五兄弟,老大夏拉,老二伊扎,老三年若已去世,老四瓦嘉后来在县城工作,自己找了妻子脱离了伙婚,组建了新的家庭,阿孜瓦布排名老五。在伙婚家庭,小孩出生后不知道谁是亲生父亲,有几兄弟就有几个爸爸,按一爸、二爸、三爸......这样称呼。▲ 朗布东巴的妻子克米,生育两子一女,姐姐瓦彩大三岁,两姐妹嫁给朗布东巴几兄弟组成伙婚家庭。说到伙婚,当地人并不忌讳,当地一夫一妻的小家庭较少,大多是人口较多的伙婚家庭。当我对伙婚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感到疑惑时,朗布微笑道:“我们的家庭很团结,由哥哥作主,我们对妻子,小孩都一视同仁,平时大家做事分工,不会闹矛盾。”朗布还介绍,俄亚七八十年代出生的人还有相当数量的伙婚,随着婚姻和户籍登记制度的完善,制约着伙婚的存在,九十年代出生的就没有伙婚。
为什么俄亚大村数百年来会有这么一个奇特的婚姻制度呢?因为当地男多女少比例失调,有限的土地只能养活一定数量的人,一妻多夫不但解决了村内光棍难题,并且还没有断了一家人的血缘,不会分家产,人和财产不会流失,大家就能富起来,这也是当地人顺应环境,尊重环境的自觉选择。可是随着时代发展,村里的年轻人,开始走出大山,接触新的思想,一妻多夫这种传统陋习,终会彻底消失在这里。
俄亚纳西族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长期与自然的抗争中,铸就乐观向上,坚韧不拔的品格。节日里他们身着盛装,唱歌跳舞、赛马,尽情抒发对大山的情感。
连绵的高山峡谷造就了俄亚大村五百多年的神奇与宁静,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俄亚人不再与世隔绝,也亟待过上现代生活,延续了几百年的传统习俗和浓郁的地方民族特色正逐渐减弱。古村已建起了一些新式的民居,夹杂在其中显得很不协调,面对古村的保护,我们没有权力要求他们固守着原本的生活方式,该何去何从?只有俄亚人自己去选择。许多古老的文明,随着现代文明的入侵,正在减退、消失,仿佛历史的车轮终将毫不留情地碾过。所有古朴的村庄,都是人类最初和最终的故乡。希望俄亚人在选择未来时,不要忘记来时的路,守护好这片人类共同的精神家园。
摄影/整理:大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