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要多培养一些能减龄的好习惯,比如,被甲方拖款。
那样他们就从甲方爸爸升级成甲方大爷,我们原地不动就变成孙子。
也不能说原地不动,我们还在垫资施工啊。
每天我都会接到来自环球中心某贷款公司的电话。我都不礼貌地拒绝了,原因是之前礼貌的次数太多,必须要用不礼貌对冲一下,才能让这个糟烂世界的能量守恒。
所以表面上我们还是广告公司,但是实质上我们已经成了小额无息贷款责任无限公司。
当然,曾经也有大额无息贷款责任有限公司。
它们叫世联行,金螳螂……如今的它们已经在新闻上,在员工的RNM里,在地产的青春纪念册上,成为标本,成为插图,成为虚无。
它们有限就有限在金额太无限,而我们无限就无限在金额太有限。在有限责任和无限债务之间自由转换,转着转着我们就命悬一线。
所以每年的第四季度,秋裤即将和腿毛重逢的季节,都是我外表平静内心疯癫的时节。成都的雾霾还是那么醇厚浓郁,但5米之内便已掩盖不住我的狰狞面目 。
公司的AE都躲着我走,我问她们:为什么你不能给甲方这样的疯感?
可能,我们对甲方的爱一直很扎实,因为作为乙方,我们的催款方式从未上过真正的强度。
毕竟同为牛马,逼急了农民工可以在广告大牌上翩翩起舞,绝不把搬砖砌墙的每个日子辜负;
同为乙方,渠道可以分分钟倾斜客户资源给竞争对手,立马停止供血也是手拿把掐;
只有广告公司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每月回款准时得就像妇朕主任的月经,就算全部回完也基本入不敷出。我们也在患得患失中独自走向财政赤字。
因为真正的甲方其实是个抽象的概念,而我们面对的甲方是具体的人。曾经的我们并肩战斗,纵情燃烧,熬通宵打地铺,为了放大缩小的字,为了五彩斑斓的黑。
他们把我锁在会议室闭关想SlOGAN,我把他们的桌子拍得山响说No problem!
回头望去,每个人都是地产史里的一个段落,一个章节,乃至一段高潮。他们真实而美好,我们一起工作,就是碳基和碳基牵手对抗这个世界仅存的热量。
而如今具体的我们相顾无言,在微信两头沉默不语。张国荣说沉默是金,但他们说现在公司没有现金。
到什么程度呢?不止拖了我的款,还降了他(她)的薪。真的是把你的薪,我的薪,串一串,串一杯鹤顶红串一个透心凉⋯
所以我的催款信息只能通过具体的战友抵达抽象的公司。信息中每三个字就要夹两个掩面哭泣的表情包。泪流两行的那款一定要搭配拱手握手的表情。它们代表我们友谊地久天长,我预支的千恩万谢以及早已透支的泪水。
它们是我的语文课代表,它们是我的情绪邮递员。
我学遍了世间文章的修辞,但也无法再表达多一分的无奈了。于是甲方的战友用另一种无奈接住了我的无奈,用一种挣扎接住我的挣扎。我们曾经相信的那种理想主义,曾经写过的那些关于生活的美好字句现在更像是一个底色悲凉的笑话。
艾青说,为什么我们总是眼含热泪?因为我们爱现金流爱得深沉。但那些哭泣的表情包,已经是此刻我表达的尽头。
当然我等的并不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自我开解;而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然开朗。
要不是他们一个会议接着一个会议没完,有时候我都想直接打视频电话过去:亲爱的,好久不见,看看吧。我的脸上正在办一个展,主题是泪沟,法令纹和嘴角的燎焦大泡。
具体的人彼此都懂,但依然缓解不了各自的痛,因为我们的薪情都很差。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付款发薪的公司不具体。
它是一种权威,一套流程,一个规则,一个符号。
它“大”到对“小”无知无觉;它“宏观”到对“微观”视而不见。更重要的是,它曾经的人文主义在千亿的负债面前早就烟消云散。
它的支付系统好似无人触及的结界,是总裁enter键遗忘的修罗场;是财务总监密钥序列号的流放地;曾经的它是我们再也回不去的理想国,但这并不是我的遗憾,是它的。
《我不是药神》里说,世界上只有一种病叫穷病,但现在的我发现,穷也能治病。
张三的尿酸自动下来了,李四的三高也缓解了,至于王麻子的脂肪肝,那是他穿越时代荒漠的驼峰啊。
大家逐渐清瘦,无欲,道骨仙风,大隐于露营地,小隐隐于大客厅。用哲学麻醉自己:
“真正的富有是和当下的自己和解。”
当然,最好是把欠款收回来,在中国人最重要的那个节日之前。对于中国人来说,那个时刻,衣锦还乡,表演大方,是一种极刚的刚需。
所以11月,请对我的甲方好一点,尤其是500強那个。它好,大家都好。
让它多卖点房子,虽然在卖房这件事上,我们广告公司的责任真的很有限。
粉丝们,是时候见面了。请关注本人视频号,让我带着老年斑与大家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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