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的安然发现自己也是一个独居女生。
那自己有没有被人偷窥过?
垃圾有没有被人翻过?
有没有人偷配过自己的钥匙?
1.第一个故事
悠悠总觉得屋里有人。
比如在她洗脸的时候,脸上涂满洗面奶,她就感觉后背毛刺刺的不舒服,好像有个人站在身后,这种不适的感觉随着洗面奶滑腻腻的手感变得愈发强烈,悠悠胡乱地洗去脸上的泡沫,回头再看,什么都没有。
再比如洗头时,洗发水流进眼睛里,刺痛感使她的眼睛闭得更紧,她伸出手在周围摸索着毛巾,这时,那种毛刺刺的感觉又来了,自己的后脖颈甚至能感觉到呼吸的气流。
她慌乱扯下毛巾擦眼睛,抬头只看到镜子里自己惊慌失措的脸。
悠悠顶着满头的泡沫把屋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租的房子不过巴掌大的地方,别说是人,就算是多只苍蝇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屋里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
她拿起床头柜的相片,里面两个人亲密的依偎着,女生是悠悠,男生是她前男友,上个星期刚刚分手。
“分手就分手嘛,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发一个!”悠悠神色落寞。
然而怪事还是接二连三的发生,比如冰箱里的食物会莫名其妙变少,吃剩的半个苹果会消失,喝了一半的牛奶会只剩一个空盒,屋里的东西也总会变换地方,钥匙会从餐桌跑到鞋柜,牙膏会从牙杯里跑到洗漱台上,最离谱的一次是马桶圈竟然掀了起来……
悠悠一个独居女生怎么会去掀马桶圈呢?
屋里似乎多了个看不见的人,这个人藏在房子的阴影里,躲在悠悠的视野盲区,吃她的食物,用她的东西,甚至晚上的时候还会看着她入睡。
于是这天夜里悠悠被惊醒,她觉得黑暗里有双眼睛盯着她,打开灯再看,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头冷汗和胸膛里剧烈的心跳。
悠悠打开所有灯,盯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事情变得越来越失控,屋里开始多出了一些不属于悠悠的东西,垃圾桶里的半个烟头,茶几上的打火机,还有洗漱台上一个银色的剃须刀,悠悠打开开关,剃须刀嗡嗡作响。
这个看不见的神秘人已经不甘于躲在暗处了,他正一点一点入侵着悠悠的生活!
这天,悠悠看着沙发上凭空出现的两只男士袜子,浓烈的酸臭味终于让她受不了了,她发狂地跑进卧室,从床底下拉出两个储物箱来,一个蓝色,一个绿色。
储物箱被保鲜袋裹得严严实实,一层又一层,大概有七层,或者八层?保鲜袋里面抽成了真空,蓝色的一个装着上半身,绿色的一个装着下半身。
现在,上半身旁边的那个箱子是空的,下半身不见了。
悠悠的脑袋轰的一声。
储物箱里的上半身是人的上半身,下半身当然也是人的下半身。
悠悠的男朋友出轨后悠悠很难受,原谅他做不到,成全他更做不到,让他离开是更更做不到,无所谓什么原谅妥协成全,不如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这样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白色的药丸,小小的三颗,男朋友睡得像一头死掉的猪。
死掉的男人体积太大了,只好锯开分装在两个箱子里。
只是现在,绿色的储物箱是空的,男朋友的下半身去哪儿了?
门外传来声响,有脚步声和交谈声由远及近。
钥匙在门锁里转动,门开了,有四只脚走了进来。
悠悠把储物箱推进去,自己也躲进了床下,她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两个人话语亲密,似乎是男女朋友关系。
悠悠听出来外头是他男朋友的声音,可是,他不是死了吗,他的上半身还密封在自己旁边这个蓝色的储物箱里。
卧室的门有条缝,悠悠透过缝隙努力的看向外面,却只能看到沙发上一个女人的背影,和男人走来走去的两条腿。
这双腿必然是自己的男友的,脚上的鞋子还是悠悠买的,莫非外面走动的只有他的两条腿?
悠悠晃了晃发昏的头,否定了自己这个荒诞的想法,外面一定是自己的男朋友,但是,如果外面的是他,那箱子里的又是谁?
悠悠揭开储物箱上蒙着的布,一张人脸露了出来:长发,乌眉,红唇,是个女人。
这不是她自己的脸吗?
悠悠像是从炎夏掉进了冰窟窿里,浑身硬邦邦,动弹不得,思维却逐渐明朗起来。
原来,那天自己并没有杀死男友,男友也没喝那杯掺了安眠药的饮料。
他只是靠在沙发上浅睡,而自己又因为太紧张没把扎带套进男人的脖子,男友睁开眼的时候悠悠被吓掉了半条命,然后男人拿起枕头闷死了悠悠剩下的半条命。
悠悠被分成两半,装进了一蓝一绿两个储物箱,裹上保鲜袋塞进了床底。
悠悠计算得很妥当,只是没想到最后躺进去的人却是自己。
悠悠才是这个房间里看不见的人。
门外一声闷响拉回了悠悠的思绪,她透过门缝看到那个女人倒在地上,手里的酒杯扔在一边,红酒泼洒了一地,像一滩血。
男友把晕倒的女人往厨房拖去,像极了在拖一只要上砧板的羊。
突然,男人看向卧室,他对着门缝诡异一笑,
“嘘!”
像是让悠悠替他保守秘密。
2.衣柜
安然看完这个故事的时候是深夜,她撇撇嘴,对这个破故事颇为不屑,“切,这不就是吓唬小女孩的嘛!”
时间马上十二点了,距离自己的强制入睡时间还有几分钟。
安然每天都有规定好的入睡时间,这得益于她的强迫症,比如屋里的每样物品必须有自己指定的位置,衣服按深浅色摆放,茶几和餐桌上绝对不能放超过三样东西,房间要每天打扫,垃圾要三天一扔,牛奶盒子的正面一定要朝向自己。
夜里,安然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个黑影在她房间里穿梭,黑影从厨房到卫生间,最后停留在卧室。
安然被吓醒了,她想着睡前看的那个神经兮兮的故事,屋顶上圆形的灯像个巨大的眼睛。
月光从窗帘缝隙中挤了进来,衣柜顶上的柜门开着一条小缝,月光照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强迫症的安然平时一定会把柜门关好的,不可能会留缝。
难道里面躲着个人?
这个想法让安然心里扑通扑通的,她把头缩进被子里,额头汗涔涔的。
她也只是个独居而又胆小的强迫症女生罢了。
“就这样挨到天亮也还行吧。”安然安慰自己。
这时,一阵尿意隐隐袭来。
“该死,睡觉之前为什么要喝那半杯水!”安然在心里咒骂。
她不敢把腿伸下床,她怕从床下探出半个身子来。尿意越发强烈,最终,膀胱战胜了苦胆,她深吸一口气摁亮了台灯,牙一咬心一横把腿伸下床。
床下什么也没有,没有一个人的上半身也没有一个人的下半身,只有她的小兔子拖鞋瞪着四只蓝盈盈的眼睛看着她。
安然又打开大灯,屋里一片雪亮。
她小碎步跑去厕所解决了内急,身心舒畅后,又爬回了床上,刚才一鼓作气的勇气也下去了大半。这时,她又瞥见顶柜的门缝。
半个身子的人会不会趁她上厕所时,从床底爬出来藏进了衣柜里?
屋里明亮又安静,安然又把头缩回了被子。
人总是对看不到的事物产生各种猜想,比如现在,安然就觉得衣柜那条缝隙越来越大,大到可以露出一只眼睛,大到可以伸出三根手指,大到足以让一个上半身探出来,思绪带动听觉,她甚至听到了柜门轻微的转动声。
屋里的依旧明晃晃的,安然的恐惧也是明晃晃的。
“死就死吧!”
安然终于受不住煎熬,她爬下床打开了柜子。
一个黑影扑了下来,质感毛茸茸的,张牙舞爪的罩在安然头上。
是一件毛衣。
再抬头看柜子里,里面既没有一个人的上半身,更没有下半身,连片指甲也没有,只有换季的衣服一层叠一层。
底层的衬衫质地光滑,让叠在上面的毛衣滑了下来,毛衣的重量好巧不巧把柜门顶开了一条缝。
“自己吓自己。”安然裹上被子闷头大睡。
天色大亮,街上车水马龙。
安然伸了个懒腰,她看了看柜门,紧接着又爬下床,弯腰猛的看向床下,一切如常。
安然不禁哑然失笑,一个虚构的故事和一个奇怪的梦,把自己搞得疑神疑鬼的。
她哼着歌打开冰箱,笑容僵在了嘴角,冰箱里,牛奶盒子的背面正对着她,配料表上纯牛奶三个字格外刺眼。
强迫症的她一直是把牛奶盒子的正面朝外的,莫非是自己放错了?自己怎么可能放错呢?
安然到公司后还一直想着那个放反的牛奶盒子。
“我可能需要看医生了。”她跟同事抱怨道,“自从看了那些恐怖故事,我总感觉家里怪怪的。”
“我看你是需要找个男朋友了。”同事大姐打趣道,“自己一个人住久了,都快神经了。”
安然翻了个白眼,不作答。
“你前男友也是够奇葩的,说出国就出国,丝毫不带犹豫。”
“是啊,什么怪人怪事都让我碰见了。”安然手上忙起了工作,心里却想起了那个分手后迅速不辞而别的男朋友。
他说受不了安然的强迫症和洁癖,第二天就坐上了飞往某个犄角旮旯的飞机。
哼,都是借口,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3.相识
公司新来了一个男同事,叫方京,他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走近的话,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肥皂味。
安然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这么干净的男人,会不会也有洁癖?
加班照例是有些晚了,月亮爬上了楼顶,领导才终于放话,“各位辛苦了,路上注意安全。”
同事们怨声载道,这个时间点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安然回家的公交已经停运,步行回家的话大概二十分钟,她戴上耳机,选了一首喜欢的歌。
一辆汽车跟在安然身后,路灯下的它就像一个身长四五米的黑色幽灵。
安然停在一个最亮的路灯下,身后是一个清仓大甩卖的店铺,黑车像船一样划过来,停在她旁边,玻璃放下后安然看见一张干净的脸,白色衬衫,头发清清爽爽的,是那个新来的男同事。
“好巧啊,我还不确定是不是你呢。”
“是啊,好巧。”安然盯着他衬衫上系的一丝不苟的纽扣。
“我送你吧,上车。”
“你家也住这附近?”
“对,在那边。”男人一指对面的大楼。
“不用了,我也马上到了。”安然也随手一指眼前的大楼。
“那好吧。”新同事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和她耳机里的歌是同一首。
安然心里哗啦一下,好像是初春的潮水冲开了冬日的冰层。
这个男人,有点意思。
方京开走了车,安然也走进了那个老旧的电梯。
到家后安然径直冲到冰箱前,她深吸一口气猛的拉开冰箱门,牛奶盒正面的那个小孩正看着安然假笑,安然长出一口气。
一定是自己太累了。
疲惫的安然很快睡着了,有声音爬进了她的梦里,像是呼吸声又像是被子摩擦皮肤的声音。
半夜,安然被冷醒了,开灯后才看见被子躺在了地上,鼓鼓囊囊的一团,好像里面裹了个人。
安然已经很久没有把被子踢下床了,她捡起被子,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床下,还好一切如常。
寒冷驱走了睡意,安然睡不着了,她打开手机胡乱翻着,想找一篇小甜文来看,自己也好做一个关于爱情的甜梦。
不知怎么,安然脑海里浮现出新同事的脸。
大数据很快就猜中了安然的喜好。
4.第二个故事
陈辰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她个子小小的,眼睛圆圆的,脸也是圆圆的,她爱穿一套白睡衣,她是个爱干净的女孩子,房间每天都收拾的亮晶晶的,拖地要拖三遍,床品的换洗频率不会超过一个星期。
她会自己煮饭,厨房里都是些粉粉嫩嫩的餐具,她还会做些小零食,一边吃一边在沙发上追剧,看到动情处会跟着主角一起落泪,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
有时她点外卖,给卖家备注多放辣。休息日她喜欢赖床,会抱着零食饮料赖上一整天。
她喜欢一款小众的香水,有木槿和槐花两重香气,她喜欢活泼色调的口红,喜欢造型可爱的装饰品,衣服要买M码,喜欢卫衣配裙子,喜欢在头发上别一个小熊的发夹,她喜欢的音乐是一首忧伤的老歌。
陈辰知道她的所有喜好。
姨妈期的时候,她会冲一大杯红糖水,抱着一盒巧克力派续命,疼得厉害时她会吃止痛药,嗜甜的她补过两颗牙齿,不能吃太硬的东西。
陈辰十分了解对面楼的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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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还没看完,安然便被困意吞噬,她关掉手机倒头大睡。
第二天是周末,安然一觉睡到了中午,她打着哈欠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牛奶盒子放的好好的,正面朝自己。
她又打开冷冻层,里面塞满了肉,肥瘦相间,质量上成。
安然拿出一口大锅,不一会,房间里便弥漫着肉香。
饭做好已经是傍晚,几个小时的制作和炖煮,安然早已被肉香熏得头昏脑涨,此刻她的食欲降为零,接下来一个星期她可能都不想再闻到这个味道了。
秉着冰箱里不放剩菜的原则,安然把还冒着热气的肉打包进袋子里,沉甸甸的一大捧,全都倒给了小区里的流浪狗,狗叫声在暮色里十分亢奋。
安然不想回满是肉香的房子,索性去了小公园溜达,正好看到了新同事,她有些拘谨,新同事依旧是干干净净的,两个人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又礼貌性的闲聊了几句。
回家后安然无聊的刷着手机,脑海里回想着刚才和新同事闲聊的内容,网页自动跳转到昨晚没看完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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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辰对女孩的了解源于半个月之前,那天他正用望远镜欣赏风景,一个女孩闯进了他的视野,陈辰的心脏仿佛被什么击中。
此后,陈辰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站在窗前看她,看女孩子的欢喜或者落寞,看她的一举一动,看她每个眨眼和每次呼吸。
观察她成了陈辰生命中的一部分。
可是隔着望远镜看她还是太远了,陈辰想离她近点,再近点。
他开始捡拾女孩丢掉的垃圾,每次她扔垃圾后陈辰都会悄悄跟过去,把垃圾捡回家。
陈辰打开垃圾袋,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看到了她随手写的纸张,敷过的面膜,购物的发票,拆开的快递袋子,吃剩的外卖盒……
他兴奋地翻看着这些垃圾,如数珍宝。
女孩大概三天扔一次垃圾,扔垃圾的那天是陈辰最开心的一天,他从中了解了女孩的口味,衣服尺码,喜欢的化妆品甚至她的月经周期。
捡垃圾已经不能满足陈辰的欲望,他想站在这个女孩面前,他想接触到这个活生生的人,他想听女孩对他说一声你好,想让女孩对着他撒娇。
陈辰在楼道安装了针孔摄像头,得知了女孩的大门密码。
他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女孩的生活,白天女孩上班时他就溜进去,吃一口她的饭菜和零食,躺一躺她柔软馨香的床,那个粉色碎花的被子,真是让人流连忘返。
晚上他会躲起来,等女孩睡着后,陈辰会轻抚女孩的脸颊,听一听她可爱的呼吸声。
陈辰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女朋友。
求爱的过程十分顺利,陈辰知道女孩喜欢什么,习惯什么,怎么做会打动她的心,送什么礼物会让她热泪盈眶。
细雨微凉的那天,女孩蜷缩在椅子上发着低烧,她的新晋男友,陈辰,给她冲了一杯红糖水,又熟练的从抽屉里拿出体温计。
“哎?你怎么知道温度计放在那儿?”
“我家的温度计也放在那里啊。”陈辰揉揉女孩的头,从容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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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瞪着眼睛愣了好一会,一句“卧槽”在她嘴里兜了好几个圈才骂出来,什么小甜文,这不纯变态嘛。
安然恶心的甩开手机,满屋子腻人的肉香衬托得这个故事更加令人作呕。
她的目光瞥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面也有敷过的面膜和购物的小票。
后知后觉的安然发现自己也是一个独居女生,那自己有没有被人偷窥过?垃圾有没有被人翻过?有没有人偷配过自己的钥匙?
一连串儿的疑问从安然的脑袋里冒了出来,这个变态的故事后劲儿还是挺大的,在明亮又安静的屋里,安然的紧张呼之欲出。
她翻箱倒柜找出一个玩具望远镜看向对面楼,有遮窗帘的和不遮窗帘的,有住人的有没住人的,安然看得眼睛都酸了,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
但这并没有安抚她的紧张,她又打开所有灯开始检查自己的房子,所有柜子,所有的抽屉,所有一切能藏人和不能藏人的地方,都被她检查了一通。
最后只剩下卧室的床底,
“你给我出来!”安然像个精神病患者。
没有人回答,床底下还是一切如常。
安然喘着气坐在地上,“我以后不能再看那些神经病小说了。”
5.相爱
天气越来越冷,公司加班也越来越频繁,安然和方京接触得也越来越多,他们逐渐生出好感。
安然喜欢方京的干净,方京喜欢安然的有条不紊,她喜欢他说话时带出薄荷味和衣服上的肥皂味,他喜欢她整洁的桌面和绝不会出错的工作。
两个人都各有所图。
这天下班又是很晚,安然抄近路走了一条小巷,黑糊糊的巷子里窜出一个不怀好意的黑糊糊的人,不知是要劫财还是劫色。
还好安然跑得够快。
第二天,安然心有余悸地给同事讲述昨晚的经历,众人提醒安然要小心,顺便骂了几句黑心的老板。
“你总是自己一个人也不是办法呀?”同事大姐是个热心肠。
大家也纷纷附和。
方京清了清嗓子,提出晚上要送安然回家。
“啊?……”安然犹豫着没作答,心里却盘算着要怎么答应他才显得矜持又体面。
“啊什么呀,同意!”同事大姐大手一挥,替安然答应了这门亲事。
方京笑起来有股午后阳光的味道,安然笑起来脸上有片绯红的云彩。
安然坐在副驾驶,毛绒坐垫暖洋洋的包裹着她,路灯橘色的光透过天窗照进车里。
这已经是方京第七次被送她回家了,方京开车稳稳的,车和人一样干净,还有股香味。
洁癖的安然可真是太喜欢坐他的车了。
今天不上班,两个人刚去看了一场关于爱情的电影。
“谢谢。”安然笑盈盈的,空气里有股子甜腻。
当然了,我们有时也管这叫爱情的酸臭。
方京瑶瑶头,表示不用谢。
“改天我请你吃饭吧!”安然想着下一次约会。
“真要谢的话,不如做我女朋友吧!”方京的话让车里的气温又升高了几度。
安然惊讶又欢喜地看着他,这个男人笑起来真是该死的好看。
“要不要上去,喝杯茶?”安然说出一句刚刚爱情电影里的台词。
两个人坐上了老旧的电梯,走进了安然巴掌大的出租屋。
屋子小而干净,东西也都摆放有序。
方京坐上沙发,安然开始烧水,两个人分工明确,安然从冰箱里拿出水果,牛奶盒上的孩子依旧对着她假笑。
削水果时安然割破了手。
“创可贴在那里。”安然的手刚指过去,方京就打开了脚边的抽屉,如此的默契,如此的心有灵犀。
方京帮安然贴好伤口,抬头对上了她疑惑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创可贴在哪儿?”
“可能因为我家的也在这里。”方京耸耸肩,不觉得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安然有些恍惚,这是什么小说照进现实啊!
有了护花使者的安然再没遇到过坏人,每天除了约会就是谈情说爱,也再没时间去看那些无聊的小说,精神状态稳定了,家里也再没遇到过诸如牛奶盒子放反之类的怪事儿。
安然的生活步入正轨,和方京的感情也是如胶似漆。
两个人牵过手,接过吻,拥过抱,该做的差不多都做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安然想着把最后一件事也做了。
玫瑰花瓣,烛光晚餐,方京喝了很多,他满脸潮红,安然穿一件性感又带点俏皮的睡衣。
屋外的寒风瑟瑟,屋里的情欲呼之欲出。
安然的手指划过男人的胸膛,“我这个人呢,有洁癖和强迫症,和我交往的话不许撒谎哦。”
方京盯着她胸前裸露的皮肤。
“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吗?”安然笑嘻嘻地挑起方京的下巴,手指凉而柔软。
“有。”方京对视上安然的眼睛。
一般这个时候,男人们就开始胡说八道。
“我偷看过你。”方京盯着安然的眼睛,手却指向了窗外,“在对面楼,用一个质量不错的望远镜,看得很清楚。”
“看了多久?”安然握住方京伸出的手指。
“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就赶紧把你追到手做我女朋友啦。”方京对自己的回答很是得意。
一般这个时候,女人会一边撒娇着说你好坏,一边扑进男人怀里,顺便在男人胸口留几记粉拳。
然而安然并没有撒娇,也没有扑进方京怀里,她没用拳头锤他胸口,而是慢慢把方京的手指向弯折过去。
男人吃痛,这作为情侣间的玩笑有些过分了。
他想推开安然,却发现自己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这什么牌子的洋酒,后劲可真够大的。
6.相杀
安然面无表情的看着方京,继续把他的手指向后弯折,“看了多久?”
“我开玩笑的安然,我只是吓唬吓唬你,这是情调,情调懂不懂?”方京挣脱不开,疼得哇哇乱叫。
“看了多久?”安然像个坏掉的复读机。
方京疼得冒汗,终于,他受不了了。
“一次,一次就一次!就是那天晚上你拿望远镜看对面的时候,我也恰巧看到了你。”
“撒谎!”安然左手握右手,嘴巴一抿眉头一皱,掰断了方京的食指。
男人疼得大叫,投怀女娇娥怎么变成了鬼面女罗刹?
“到底看了多久?”安然又握住了他的中指。
男人知道,再不如实回答,自己的另一根手指也保不住了。
“有段时间了,从你男朋友出国的那天就开始看你。”
“都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他张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看到的太多了,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阴天还是晴朗,他都躲在窗帘后面,像只怀孕的母蚊子一样,贪婪地窥视着安然的生活。
可以说,他看到了安然的一切。
“我看到你床下有个木箱子,你每天都要弯腰看看它。”
安然瞟了一眼卧室,“那你知道箱子里有什么吗?”
“不知道。”他没见安然打开过。
安然的语气温柔了下来:“他出国的那天,你又看到了什么?”
“你男朋友出国的那天,”方京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你没穿衣服,在床上躺了一天。”
“还有吗?”
方京摇摇头,那天是他第一次偷窥,望远镜里赤裸的女人突然动了起来,吓得他扔掉了望远镜,他以为在床上躺了一天的是个死人。
安然叹口气,接着就走到了阳台。
方京看安然离开,心脏狂跳,跑!就趁现在!
他双腿用力,身体就离开了沙发,接着就扑通一下趴在了地上,他咬碎了后槽牙,也没在地上挪动半分。
此刻,沙发上的抱枕都要比他坚挺,他软得像捧棉花,又沉得像个沙袋。
那瓶不知名的洋酒才没那么大的威力,真正放倒他的是三颗白色的药丸,放在酒里,有色有味也无妨。
“救命!救命!”方京喊了起来,无奈后背压迫着胸腔,他发出的声音也只有地板能听到。
安然不紧不慢走了过来,灯光把她的影子投射到方京的手背上。
“夜还长,急什么?”
安然费了一番力气才又把方京拽回沙发,并细心地帮他调整了坐姿。
“别闹了安然,这一点都不好玩。”是啊,今晚明明是来烛光晚餐加生命大和谐的,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可是我的问题还没问完呢!”安然嗔怪道,像极了女朋友撒娇。
“问完了,能让我走吗?”方京讨好般看向安然,他从开始的兴奋转为愤怒,愤怒又转为恐惧,最后他只剩了妥协。
安然调皮一笑,并不作答,为什么男人的大脑都那么简单?
“那你有没有偷偷进来过我的家?”
比如像故事里那个变态一样,翻我的垃圾,吃我的食物,动我的东西,睡我的床,最后冠以一个以爱之名收获一个女友。
安然目光炽热的盯着他。
“没有。”男人慢慢地摇头,他额头汗涔涔的,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疼痛。
安然不再笑,目光也不再炽热,她嘴角带着鄙夷,心里满是嫌弃。
“撒谎!”她恨恨地说,接着从内衣里摸出一把亮晶晶的钥匙,猛得扎进了方京的大腿里。
做一个诚实的人很难吗?!
安然仍不解恨,她捏住钥匙柄在方京腿里旋转,假想方京的腿是一个生锈的老旧门锁。
方京痛苦地惨叫着,声音很小,仿佛爱人在耳畔低语。
钥匙是在两个月前在公司草丛里捡到的,和自己防盗门上的一模一样,甚至比自己原装的这把还要好用。
如果没捡到这把钥匙,安然还以为方京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偷窥狂。
“在我家好玩吗?打开过我的木箱子吗?”
方京的喉结滚动,巨大的恐惧让他泪流满面。
“不是……没……有……没有……安然……”方京开始吐字不清。
安然皱皱眉,并不满意他的回答,“没有?那么简单的密码,你会打不开?”
“不是……我……没有……我……”方京含混不清地说,涎水在他的嘴角拉出一条长长的丝。
“你呀,又不诚实又有点笨,才不配做我男朋友。”
方京喉咙里呜咽了几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安然看着男人,心里有些懊恼,这种药的用量太难把控了,少了要补刀,这次多放了一颗就成了这个鬼样子,还没有给他展示自己最得意的东西呢,早知道放半颗了。
“你坚持一下,我让你看一看我的木箱子。”
此刻的方京除了眼珠还能转动,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他自然不会反驳安然的话,安然做什么他都同意。
箱子很大,但是装的东西不多,安然从卧室拖到客厅,也没费什么力气。
她仔细拨动箱子上的密码锁,嘴里默念着密码,“1,2,3,4。”
咔嚓,箱子开了。
密码确实很简单,简单到人们会忽略这是一个密码。
箱子打开后先是一股浓香扑来,呛得安然咳嗽起来。
箱子最上面是一个化妆包,然后是一大块叠的整整齐齐的塑料布,接着是一件透明雨衣,最后是一个鼓鼓囊囊的真空袋。
香味的来源就是这个真空袋,袋子里装满了香料和活性炭,最里面是一个干瘪的人头。
安然的床底下既没有男人的上半身,也没有下半身,只有一颗男人的头。
是她出国的前男友。
那个人嘴里说受不了安然,心里却有了新欢,安然不让他走,他也就永远留了下来。
安然把头放在桌子上,两任男友此刻正面对着面,两个人谁都不说话,沉默比今晚的夜还长。
安然把塑料布摊开,抚平每一个折痕,接着穿上透明雨衣,雨衣下她还是俏皮又性感。
她把昏死过去的方京拖到了塑料布上,有些惋惜地抚摸着男人的脸,毕竟这么爱干净的男人太难找了。
“你呀,色欲熏心,你只顾看赤裸的我,怎么没看到我是怎么肢解的他?”
安然打开化妆包,里面是大小不一的刀子,白森森,闪着寒光。
方京再也睁不开眼睛,他最后的意识里只觉得头顶的灯光有些刺眼,身下的地板有些冰凉。
安然轻柔地剥去了男人的衣服,也算是完成了他们的最后一步。
7.相知
安然早就注意到了方京的偷窥。
那天安然读完那篇变态小说后,用一个玩具望远镜看酸了眼睛,也没发现对面楼有什么偷窥的人。
第二天安然就买了一个又贵又好的望远镜,然后她从自己的望远镜里看到了一个另一个人的望远镜,这让她冒出一身冷汗,对面那个人是谁?
安然被搅得心神不宁,她觉得自己好像生活在一个透明箱子里,一举一动都有人注视着她,这让她如芒在背又倍感恶心,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愤怒和害怕在安然心里轮番轰炸,她不想坐以待毙。
她请了一整天假,数好了楼层,又去小区里对好户型,打算晚上去会一会那个变态。
风很大,月亮也躲进了云里,安然一身黑衣,帽子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她左手拿着辣椒水,右手的袖子里藏着一把刀,如果变态暴起可以先发制人。
安然没坐电梯,她顺着楼梯一层一层爬上去,楼梯又陡又黑,她爬的磕磕绊绊的,终于到了。
她在楼梯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盘算着敲开门之后该怎么说,是客气地说:“你好,那个,昨天我用望远镜发现你在偷窥我。”或者是愤怒地说:“死变态,你为什么偷窥我?!”
安然摇摇头,好像都不是特别好。
正在安然纠结的时候,门开了。
安然屏住呼吸,躲进楼梯口的阴影里,刀柄捏在手里有些滑腻腻的。
一个男人走了出来,按下了电梯,电梯按键的光映得他脸上绿莹莹的。电梯到了,里面的灯白的发蓝,男人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安然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
果然人不可貌相。
安然收回刀子,压低帽檐,她一边走下又黑又陡的楼梯,一边盘算着计划。
开始,她只是想知道偷窥的人究竟都看到了什么,自己是不打算见血的,毕竟尸体处理起来太麻烦了,那些肉小区的狗都要吃腻了。
可是后来安然捡到了那把钥匙,可能老天爷也看不下去这个变态了,不然怎么钥匙正好丢在公司,又正好被安然捡到?
捡到钥匙的安然慌了,她知道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
安然不知道这个男人的目的,但是不管这个男人什么目的,他最后的下场只有一个。
安然又开始盘算一个新的计划。
褪去兽衣,扔掉木棒,由猎人变成一个猎物,她楚楚可怜又野心勃勃的等待那个男人接近。
8.后记
老张是一座办公楼的门卫,他只是叫老张,年龄并不老,当然也不小了。
他小时候被烫伤了脸,所以至今还是孑然一身,他沉默寡言又尽职尽责,就像我们生活中遇到的很多不起眼、不重要、也不好看的普通人一样。
这天他下了夜班,咳嗽着走进公司一间车库里,这里也是他的家,狭小逼仄,灯泡在头顶昏沉沉的亮着。
他大声咳嗽着,拉开一边的抽屉,哗啦哗啦翻找着什么,里面有挺多把钥匙,有铜的有铁的,有新的有旧的,有生锈的,有亮晶晶的。
两个月前老张丢过一把钥匙,不过没关系,他还有一把一模一样的。
安然刚工作的时候有次把包包落在公司里,同事给她放在了门卫寄存,老张把包还给她的时候,安然并没有多看他一眼。
这座办公大楼有很多人工作,这些人里有很多和安然年龄相仿的姑娘,这些姑娘也有很多落下过包包,这些包包里大多数都装着防盗门的钥匙。
老张终于找到了那把钥匙,亮晶晶的,开起门来比原装的还好用,下班的时候他就听说那个叫安然的姑娘又分手了。
分手好啊,爱情可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