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谈文论酒」原创内容
兽楼处最近发了篇关于茅台的文章,里面提到了个有趣的问题:“《大明王朝1566》里也有个问题一直困扰我,沈一石说今年的狮峰龙井产量少,吕公公和阁老小阁老,每人准备了两斤,各位大人委屈一点,每人准备了一斤。
加起来正好十斤,这说的真是茶叶吗?”
正好本文要聊到这里,我仔细翻了下原著,刘和平没有写明,读者朋友您觉得呢?
严世藩写给胡宗宪,让他知道“天上只有严家一片云”;更重要的是拟定了“毁堤淹田”的计划,胡宗宪靠不住,所以这个计划是让郑泌昌、何茂才两人去执行。宫里面自然也给信给了杨金水,只是杨金水接到的应该是不管怎样都要推动”改稻为桑”,今年把五十万匹丝绸卖出去,所以他也是支持“毁堤淹田”的。再者,他还管着河道衙门,毁堤淹田也是不能瞒着他干的。而此时,这三个人正在江南第一富商沈一石的织造坊里看织机。大明朝最大的丝绸织造作坊里正在热火朝天地赶着工,杨金水带队实地考察调研,这丝绸原料不是蚕吐的丝,是百姓吐的丝啊,产的不是丝绸,产的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在织造坊看了一番之后,沈一石引着杨金水、郑泌昌、何茂才去了客厅边“喝茶”边商量“改稻为桑”的事情。既然大家都说好,那必然要顺势上贡,上贡的火候也要把握好,怎么上,上多少,分寸一定要拿捏好。个人认为:这里说的不是茶叶,一斤应该就是改稻为桑的一成超额收益。杨金水发现沈一石没说自己的,喝的也是白水,顺势问了问。沈一石笑着解释,以算一语成谶。想想最后这两人的结局,真是唏嘘。天朝商人,尤其挂着个“首富”之类的称呼,一旦卷入政治,就不要幻想全身而退了。但是不卷入政治,大概也无法成为“首富”。后面抄家的时候。从沈一石的记录账本和空空如也的库房就能知道,为什么他只能喝白水,什么叫“卖油的娘子水梳头”。这段不过几分钟,但是沈一石的形象也立起来了。江南第一富商,谨小慎微,懂事也会来事。沈一石这个角色,我在前文里也探讨过,是一个经典的江南儒商形象,他不仅有文化,还想追求一点文人风骨,喜欢嵇康、屈原,爱好诗词音乐。文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拧巴,他既想要风骨,又割舍不了欲望,他爱钱又看不起钱,所以他在干起坏事来,并不像郑何二人那样心安理得,这是他所有痛苦的来源。
沈一石喜欢隐逸不羁的嵇康,却不得不虚与委蛇周旋于官场;崇尚忧国忧民的屈原,却甘当鹰犬爪牙搜刮民脂民膏;他爱芸娘,却一次又一次把芸娘当礼物送出去。理想和现实落差如此之大,叫人怎能不痛苦扭曲?聪明如沈一石,或许对自己的结局早有预感。
回到主题,读者朋友可能会困惑,为什么一定要毁堤淹田呢?这其实和前面马踏青苗是一样的道理,要产丝卖丝,就得有桑田,稻田刚成熟,老百姓本就不愿意把稻田改为桑田,严党又要在中间克扣盘剥,压低改稻为桑土地的价格,根本不给老百姓活路。
所以胡宗宪想要慢慢改,给老百姓一点生存空间。但是严世蕃不允许,准备一场人造洪水淹了土地,把老百姓变成灾民,看你们改不改?到时候收购土地也会非常便宜,多出来的超额利润就是沈一石上贡的“茶叶”。
所有的脏事,自然是需要下面的倒霉鬼来干的。马宁远就是这个倒霉鬼。一则他官位不高不低,有干这个事情的权力又是这几个人里面官位最低的;二则他出身农民,唯一的靠山是胡宗宪,让他瞒着胡宗宪,最后做了替死鬼也没人能保他。
马宁远也不傻,一开始也是拒绝的。
马宁远第一个反应就是胡宗宪不被上面人信任了,还是不肯。郑泌昌接着忽悠。
马宁远还是不肯。杨金水上了。(注意郑大人歪头的表情)不愧是在吕公公身边待过的人,这话说的合情合理,还捧了马宁远。这句话让马宁远下了决心,只觉得是为胡宗宪做事,既能为胡宗宪在阁老小阁老那挽回些信任,又不会开罪裕王。马宁远对胡宗宪确实是忠的。郑泌昌和沈一石一唱一和的保证有足够的粮食,不会死人。马宁远信了,又向沈一石讨了两颗山参去送给胡宗宪。到这为止,严党和宫里立场一致的让“毁堤淹田”得以实施。这里我们讨论下,马宁远面对浙江几位高层的PUA,正确的做法是什么?《人民的名义》里祁同伟曾经为自己辩解:上面交代你的事情,你明知道不合理不合法,但是上面指名道姓让你去做,你不能不听话。你要是不听话,上面会随时找一个听话的人来替代你,等最后承担责任的时候,还得是你来。马宁远当时其实也是这么个情况,个人认为,他应该表面答应,然后第一时间向胡宗宪汇报。于公,胡宗宪是一把手,这么大的事即使要干,也需要一把手确认授权;于私,他是胡宗宪一手提拔的,只有胡宗宪能保他,也只有胡宗宪愿意保他。
在原著里,刘和平写了一段马宁远毁堤前拿着山参去看望胡宗宪的情景。
马宁远提着两支山参走进总督衙门签押房,胡宗宪正在案前批阅案卷。
“派人去开堰口放水了吗?”问这句话时胡宗宪依然没有抬头。可过了好一阵子,居然不见回答,胡宗宪抬起了头。
马宁远站在案前,两只手背在背后,见胡宗宪望向他,才从出神中缓过来:“去了,都去办了。”
胡宗宪:“你背后拿的什么东西?”
马宁远这才犹犹豫豫地将那只装着山参的红木盒拿到胸前:“两支山参……部堂大人,我知道你从来不许我们给你送东西……没有别的意思,实在是看着这一向你瘦得太多了……”说到这里,马宁远的嗓音竟有些哽了。
胡宗宪也默看了他一阵,叹了口气,依然低头批卷:“好好当差,比送我什么都强。”
马宁远手捧着盒子依然站在那里。
胡宗宪还是没有抬头:“放在那里,到各处堰口去看看吧。”
“是。”马宁远把盒子放下的时候,又长长地看了一眼胡宗宪,这才掉头走了出去。
马宁远肯定知道,毁堤是死罪,他以为自己拼死毁了堤,就能替胡宗宪完成改稻为桑的任务,重获严党和宫中的信任,却完全没有理解胡宗宪为民的良苦用心。看这段时,我很受触动。因为我也接触过胡宗宪这样的领导,很能理解马宁远对胡宗宪的敬佩和忠诚。他们真的是从早忙到晚,不是在开会协调,就是在批阅文件,当你和他们在一起时,真正能感到榜样的力量。长按二维码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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