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可以让大家做“问答题”,也可以让大家做“选择题”
一位医生从“不处方肿瘤NGS”到“成为Top客户”需要多长时间?
答案是1年。
而代价是100万美元。
Guardant Health,我们的老朋友,是肿瘤NGS液体活检领域的No.1。
但德州的A医生却并不买账,他很少处方Guardant的产品。
直到2021年4月。
那一天,他拨通了Guardant Health人力资源部的电话
“我有一位女性朋友,她需要一份工作”
G司的HR敏锐的嗅到了商机,给出的反应也非常迅速。
4月30日,这位朋友入职,开始担任肿瘤产品线客户经理
——职责是负责A医生的学术拜访。
“学术”的效果立竿见影,A医生的处方量快速的爬坡到50单/季度。
还不够,还有潜力没有兑现。
“机会”很快就来了。
2021年10月,A医生的宝贝女儿顺利从大学毕业,电话又响了
“我很高兴能和Guardant合作”
“如果这种合作能让家人的职业生涯也得到提升,就更好了”
HR虽然有些为难,但并不磨叽。
他们把A医生的女儿推荐去了早筛产品线,可惜早筛团队的人因为经验不足拒绝了她。
“恰好”肿瘤产品线目前又没有空岗,这事儿就搁置了。
“既然你们搁置,那我也就只能帮到这了”
A医生的处方随即进入平台期,每个季度维持在50单左右。
2021年无所谓,毕竟有增长,但2022年的指标谁来扛?
不然,CEO的对赌谁负责?(背景资料肿瘤NGS的行业龙头,白嫖了自己的CEO)
这可把Guardant的德州大区急坏了。
但大区之所以能成为大区,就是因为他思想从不滑坡。
于是2022年2月,骚操作来了。
还记得之前那位入职的朋友吗?她升职了,从销售升级成了地区经理
——留下了一个销售的HC。
“而你,好闺女,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那个销冠”
3月,A医生好闺女顺路入职“萝卜坑”——当然,还是负责“学术”她爸。
女儿和女性朋友自然是不一样的。
A医生的处方量突破瓶颈、快速爬坡
——2022年3月开始,A医生的季度处方量变成了最高398单,少的时候也有124单。
在他的突出贡献下,南德州团队拿下了2022年的最佳销售团队奖。
一切都这么顺其自然。
但美国的法律明确规定,这种亲属任职的情况下,是不能做收费处方的。
纠结良久,Guardant Health“自爆”了。
2023年6月1日,儿童节,A医生想起了自己的销冠女儿。
“怎么有一阵子没来学术拜访了”
也就是当天,Guardant向HHS-OIG(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检察长办公室,the Office of Inspector General of the 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报告自身违反了“反回扣法”(Anti-Kickback Statute)和“医生推荐法”(Physican Self-Referral Law)。
“我们启动了内部调查,停止了对该医生所有处方的收费,并在5月12日把他女儿解雇了”
2024年7月,美国北加州地区的检查官办公室宣布与Guardant达成和解:
Guardant总计额外支付94.5万美元“罚款”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检察官维护了法律的尊严、Guardant付出了罚款、A医生的女儿失去了工作
——看起来皆大欢喜,正义战胜了邪恶。
但这里面最好玩的一点是:
为什么Guardant Health会选择自爆?
是良心突然觉醒了吗?
利益的选择大概率才是那个关键。
2023年,Guardant的平均支付金额是2650美元。
也就是说A医生每个季度398单的处方可能帮助Guardant“薅”了医保105万美元。
在最新一季的财报中,Guardant 2024Q1的单季度临床检测量是46900份,贡献了1.56亿美元的收入。
105万对于南德州团队来说可能很多,但相比于1.56亿的Guardant却太小。
“涉嫌套取医保”是重罪,在每个国家都一样。
按照美国法律(42 U.S.C. § 1320a-7a (Civil Monetary Penalties Law) 和42 U.S.C. § 1320a-7(b)(7) (permissive exclusion for fraud, kickbacks, and other prohibited activities)),倘若不是自爆而是被抓住
——Guardant面临的最有可能的处罚是:踢出医保。
这会成为Guardant的无法承受之重。
而“自爆”虽然无法免除处罚,但可以减轻处罚,争取宽大处理,比如和解
——是了,这次Guardant用和解换回的条件是:
政府部门不再寻求将其踢出医保(包括了Medicare、Medicaid和TRICARE)
没有人是天然高尚的。
法律是行为的底线,反腐是人性的博弈,道德是奢侈的标准。
但可能最有效的,还是把问答题都变成利益的选择题。
“孰轻孰重,他们自会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