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霞姐。
对于记录真实战争故事,我最希望看到、听到就是真实,因为我们讲述故事,更是留存历史。
在诸多的真实中,我们也会特别担心和警惕那些被美化的“真实”。
我认识的一个作者,他的文字第一次读到就深深打动了我。无数次翻阅还会感动落泪。
这个作者叫曹银选,在1984年老山战役打响前,他任主攻团118团3营的副营长。
按照规定,上战场时,副营长一般是要带队突击连,冲在第一线的,危险可以相见。
就在这时,首长却准备调他去机关,他将何去何从?
1984年的元旦,四季如春的昆明竟然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
团长刘永新敏锐地感到,这是一个锻炼部队的极好机会。凌晨5点部队紧急集合,进行野营拉练。
接下来的12个小时,战士们冒着大雪,在半米多深的雪地、丛林里不吃不喝进行强化训练,不少战士因饥饿、寒冷冻僵在行军路上,5名战士被用骡马驮回营房。
我时任118团3营副营长,收复老山的作战命令已经下达,118团是主攻团。
大战在即,生与死、胜与败的复杂情绪包裹着每一个人。最复杂的还数我3营,大家的担心和不信任主要是对我和营长。
对营长的担心主要来自下面,对我这个副营长的不信任,主要来自上面。
3营长臧雷,这是个为战场而生的人,只是命运不怎么眷顾他。
他自幼喜欢文学艺术,先后报考过11个歌舞团,因政审不过关而无缘舞台。17岁那年,他曲线救国,从四川来到西双版纳生产建设兵团,第二年才如愿以偿进了陆军第40师的宣传队。
穿上军装后,他想成为一名战斗兵。
25岁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前夕,时任118团8连1排长的臧雷带队执行任务时,从悬崖上摔了下去。
他在医院昏迷六天六夜,失忆三个月,医生对他宣布:脑挫伤、肢体偏瘫,难以恢复!
臧雷可不是能听任命运摆布的人,他用超乎常人的毅力,坚持康复训练,不仅站起来了,还揣着一等残疾军人证回到部队。
奇迹出现了,在一年后的侦察作战中,臧雷和战友们一次次出色完成了任务,为部队提供了老山地区详实的敌情资料和重要的自然人文资料。
1983年10月,他被点将派到步兵3营担任营长。命运之神似乎总是和他做对。
战前训练,我们在后山试验反坦克地雷爆破的效果,他的左眼被一块鸡蛋大的土块击中,医生告诉他,必须住院治疗,不然眼睛会失明。
住院第三天,臧雷从医院逃出,偷偷回了部队,带着纱布投入紧张的训练,从此得到了一个“独眼儿”的绰号。
短短两个月,臧雷以实际行动赢得全团官兵好评,大家都以“我是臧雷的兵”而自豪。他的牛劲和个性,为我3营争取到了主攻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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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上级首长却想把我调到团司令部炮兵股任职,这当然是出于对我的爱护和关心。
我从连长到副营长还不足一年,而副营长带突击连(主攻连)又是部队的惯例。
炮兵股长和副营长职位同级,平时就是机关和基层的区别,战时后方和前线之分,如果在平日,我肯定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我出生在河南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小时候什么苦都吃过。我的爷爷早年参加了革命,在我很小时就给我讲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故事。
我高中毕业后回到生产队务农,1974年12月参军入伍。因在部队表现优秀,1978年部队恢复军校,全团2000多士兵,4人得以到昆明军区步兵学校深造,我是其中之一。
第二年,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我回到原部队118团参加了攻打老街的战斗,两天两夜攻下老街,我团牺牲了82名战友,我荣获了二等功。
今日,越军还在侵占我老山,我军奉命还击,我怎能临危易位,“躲”到机关去呢?我不敢背这个临阵脱逃的骂名,我要对得起我3营兄弟。
我曹银选不是怕死鬼。
战前除了紧张的训练,全营上下都写决心书、请战书、血书、遗书……
战争考验着士兵,也考验着家属。我的女儿当时还不满两岁,身体虚弱经常生病。部队开拔前,我给妻子写了封信,没敢告诉他打仗的事,只说外出拉练,可能要两个月的时间,让她不要担心,照顾好家里。
信写好后,我还把日期往后推迟一个月,将2月15日写成3月15日,我想着有3个月的时间仗怎么也打完了,我的生与死也有结果了,家属不需要那么煎熬。
我在信封上注明日期,交给留守营房的战士,让他们一个月再寄出。但没想到因信太多,我的信还是被混在一起,我从昆明出发的第二天,就寄出去了。
2月份收到3月写的信,我的妻子万般疑惑。到处打听,辗转得知我去打仗了,天天提心吊胆、以泪洗面等着我的音信。
部队在南温河驻扎了两个多月,反复推演,进行各种魔鬼般的战术训练,进行了最后的战斗动员,同饮了出征酒后,就义无反顾奔赴战场了。
会抽烟的都抽起了过滤嘴高级香烟,连不会抽烟的我也破例买了几包装挂包,以备战士急需。
大家相互约定:如果活着,就到昆明小酒馆撮上一顿,吃一碗过桥米线庆祝。活下来的战友,就辛苦点,每年到墓地祭奠一下牺牲的兄弟,给口酒解解馋,点支烟过过瘾。
战前训练场
1984年4月26日,攻打老山的命令终于下达。
按照指令,我率3营先头7连快速行进,为部队晚间行军做准备。刚开始,大家都情绪高涨,走起路来一溜小跑。
由于仅有一条小路,全营只能成一路纵队开进,行军队伍过长,加上天黑雾重,路也看不见了,导致后续部队掉队严重。
当晚,天又下起雨来。眼前黑黢黢的,部队沿着泥泞不堪的田埂、小路,身背七八十斤重的战斗装具,一步一步艰难跋涉,就是想休息一下,也找不到歇脚的地方。
天黑又不准打电筒,路过田埂、小路,总能听到“乒乓”、“扑通”声,一个接一个摔倒在水田里。爬起来一身泥水,战士们的负重不知又增加了多少。
4月27日1时35分,我到达团指定的待机地域-铜塔垭口,后续部队迟至6时30分才全部到达。
全营指战员每个人从头到脚都被泥浆糊住了,都一个模样,只有两个眼珠在转动,相互认不出谁是谁。
700余名干部战士中有近百名战士的胶鞋不知什么时候陷进泥水里找不到了,光着脚在走路。
谁也不会想到,我们是这样走上战场的。
当天晚上20时,我营就从铜塔垭口出发,向敌人的59号高地推进,隐蔽占领冲击出发位置。
我和主攻连8连一起行动。
四周被黑夜笼罩着,我已辨不清东西南北,8连在侦察兵的带领下强行开进,走田埂、蹚河沟、攀山崖、钻竹林,天越走越黑、山越爬越陡,路根本没有。
不是身临其境,压根儿想象不出我们在秘密接敌途中的窘迫之状。为了争取早点抵达冲击出发位置,我们在高山密林间穿越着沟沟壑壑,上山时豁出命来爬,下沟时坐在地上滑。
向上看不到一丝天光,稠密的竹林推不倒钻不通,连队仅有的两把砍刀在前面开路,我和战士们依次沿着打开的通道在竹签中踉跄前行,各种荆藤、毛竹、灌木丛、飞机草交织在一起,绊腿绊脚,拦腰挂脖,擦到脸上生疼生疼的。
我们的战士竭尽全力往上爬,有人失手坠落到下边的深沟里,来不及喘气又重新向上攀。
战士们背着沉重的武器弹药,从六七十度的陡坡向垂直高度1200多米的老山顶上攀登,这在平日也是根本没法想像的。
我和战友们
经过一段路,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看不见底的深沟。
为便于联络和相互照应,我们分别用荧光粉在自己的钢盔后边做上了标记。
战士一个点,副班长两个点,班长三个点,干部则按职级符号进行标记。这样,后边的战士就能看着前面钢盔上的荧光点跟紧。
为防止有人踩空掉下悬崖,我让大家就地取材,每人砍来一根竹棍做手杖,盲人似的边探路边走。行进中时常会听到战士摔倒的响动。
标记的荧光点太小,有的战士就捡几块泛着荧光的朽木别在腰上,有的捉几只萤火虫涂在身上,好给后面的同志传递信息。
内衣湿透了,外衣挂烂了,浑身散了架似的。有的战士实在走不动了,偷偷地扔掉了雨衣,扔掉了干粮,吃饭用的盘子、碗筷也扔掉了,甚至还有的连救命用的水壶都给扔掉了,除了武器弹药身上能扔的东西全扔光了,多一两也不想带。
我们的战士大都十七、八岁,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一、二岁。战士们行进中不光头上淋着雨水,脚下淌着泥水,身上流着汗水,好多人脸上也挂着擦不尽的泪水。
每个人都临近虚脱。
进攻的初期阶段,我老山主攻营负伤、阵亡的战士,有些就是因为行军中体力透支过大,疲劳过度导致反应迟钝,而被枪炮击中的。
28日1时30分,我率主攻连8连2排到达马嘿。
这时后面传来口令:“8连1排两个班和3排掉队,不知去向。”
我一下子蒙了。
让我带主攻连,部队还没到位,就减员过半,仗还怎么打?任务还怎么完成?
我令8连连长彭燕良派人寻找,结果令人失望,没能找到。
十分钟后,营长臧雷率营指挥所部分人员到达我处,我将8连情况向他作了汇报,营长说:“我知道了。”语气中,也听得出他同样地焦急。
此时,我并不知道,更让臧雷揪心的是整个3营到达马嘿的只有五个步兵排,其余部队均未跟上。
1时55分,营长臧雷将我营情况向团指挥所进行了报告:“羊跑散了,跟不上来,咋个整?”
团参谋长杨工力命令臧雷:“半小时内收拢部队,尔后报告。”
营长亲自带人按原路返回寻找部队,未果。营长只能如实向团部报告。
团参谋长杨工力电话中质问臧雷:“你将如何处置当前情况?”
臧雷果断回答:“将现有兵力组成一个加强连,我与曹副营长分别充当正、副连长,率领现有兵力完成营的先头任务,抢占59号高地,占领冲击出发阵地,按时发起冲击。教导员刘学邦在后收拢主力,完成营的后续任务,如我和曹副营长伤亡,代理营长为7连连长陈昌启。”
参谋长说:“好,就这么办。”啪!电话挂啦,非常果断。
臧雷(右)和首长在一起
此时8连的五个步兵班还未见踪影,后果不堪设想,我和连长彭燕良、指导员陈培俊赶紧调整建制,重新明确任务。
2时35分,我与营长率先头约5个排,继续向59号高地推进,刘学邦教导员留下来收拢掉队人员,随后跟上。
为争取早一点到达59号高地开设营指挥所,臧雷亲率营指挥所人员,行进在全营最前列。
一个加强营,700多人的队伍,被称作“臧老虎”的营长臧雷却冲到了最前面。
路过82号高地团指挥所,118团团长刘永新的身影出现了。
他站在指挥所门前,看着我们一个一个从身边走过去,与路过的干部一一握手。团长握住臧雷的手说:“老三,全团三面合围的态势基本形成,好好打,祝你胜利!”
我能想到团长的心情,这一去,也许有的同志就再也回不来了!能看一个是一个,多看一眼算一眼。
一过马嘿,全是陡坡,几乎没路,而部队都已走得筋疲力尽了,一个个摇摇晃晃、歪歪斜斜地,喘得跟牛似的。
距炮火准备时间只有三个小时了,我们只有拼着命往上爬。
攀爬中,我听到“扑通、扑通”的连续摔跤声,声音很大,就低声骂了起来,让大家注意点,别惊动敌人暴露了目标。
一个黑影赶上来问我:“你们是不是3营的?”
我说:“是。”
我这才发现他不是我们3营的,身上背了一个大箱子,看起来挺重的。
我问:“你是哪个部队的?”
“我是军里派到3营搞摄影的,要找你们副教导员。”
“副教导员在后面,你在这等吧。”
战后得知,他是军里作训处的李向参谋,背着几十斤重的器材,不顾个人安危,冒着枪林弹雨,深入一线,为老山作战留下了大量珍贵影视资料。
营班子成员撤出阵地
9连一个刚入伍的小战士在奔袭接敌中倒下了,抱住两腿直打滚,小声喊叫着:“班长,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连长李玉成正好赶到,一气之下,将冲锋枪子弹上了膛:“不起来,我就枪毙你!”
小战士听出是连长的声音,低声喊:“连长,你给我一枪,崩了我吧!我实在受不了了!”
李玉成后来告诉我,当时若不是怕枪声暴露了我们的进攻意图,说不定气急之下就真的把他给毙了。果真那样,他这个连长这辈子就再也不得心安了。
小战士话说到这份上,李玉成只好缓和下来,伸手去拉他。一触到他的手,李玉成惊呆了,手像冰棍一样凉,而且在抽搐。营部卫生所的医助周光中过来告诉连长:“他是虚脱!”
李玉成不知道什么叫“虚脱”,周光中告诉他,就是身上的热量耗尽了。
李玉成急问:“有救吗?”
周光中说:“看有没有谁带有水果糖之类的食品,最好是巧克力。”
1排长李景平恰巧带了一些巧克力。周光中接过两块巧克力,塞进小战士嘴里,又喂了一些水。过了一会儿,小战士竟然颤抖着站了起来,报告连长:“我能行了,我跟你走!”
这位小战士刚满18岁,体重只有90斤,可他身上背的却有9公斤重的反坦克地雷一个、一支冲锋枪、200发子弹、8枚手榴弹,还有冲锋枪子弹袋、导爆索、干粮、挎包、水壶、防毒面具等,全身披挂几乎就赶上他的体重了。
班长说,是他自己强烈要求要多带一些。再往前走,班里的战友纷纷抢去了小战士背负的东西。
小战士凭着两块巧克力给予的微薄热量,硬是凭着惊人的毅力,又奔袭了三个小时到达了指定位置,参加了连队攻打57号高地的战斗。然而,在通过一个被敌人封锁的垭口时,他没能冲过去,滚下沟底,刚好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牺牲了。
战后,部队向他的父母隐瞒了牺牲的真相,可我们无不对他为国献身的崇高精神所折服,无不对没能保全他的生命而愧疚。
我没有写下这位小战士的名字,是希望不会加重他家属的心理创伤。
他虽然没有战绩,没有被授予英雄称号,但在所有知道他的战友们心中,同样是英雄,同样受到人们的景仰和怀念。
5时20分,我营指挥所在59号高地已开设完毕,等待着总攻的开始。
十分钟后,我和我的通讯员文吉美也进至59号高地和58号高地之间。身后五六个战士,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了上来,刚到我跟前没来得及说话,就扑通扑通一个个昏倒在地。
我营炮三连在开进途中,同样前后脱节掉队。连长吴育明为赶时间,只好带着不到一个排的人强行奔袭,于5时许到达预设炮阵地的1067.7高地。
然而,因天黑、草深,一时找不到炮阵地的预定位置,吴连长心急如焚,同战士们一起在山头上东跑西窜,忙活了好一阵子,总算把炮安置好了,可炮弹的位置又找不着了。
总攻马上就要开始,关键时刻掉链子,连长吴育明慌了。正在焦急,后续人员到达阵地,炮弹存放的地点知晓,吴连长这才松了口气。
这次火力支援,足足动用了5个团级炮兵群,共18个炮兵营,投入85毫米口径以上各种火炮400多门,这还不包括数百门营连的轻型伴随火炮。
为了使炮兵指挥更加有效,团长刘永新和军炮团的参谋长在团指挥所,合用一张地图组织协调指挥。步兵需要炮,炮火立马到。
我在南温河吊桥
时针指向5时56分,师长刘昌友一声令下:“部队已基本到位,总攻可以开始!”话刚落音,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骤然一声炮响,牵来万声惊雷。
隐蔽驻扎在猛峒、交趾城、磨刀石、三转弯、芭蕉坪的我师、团炮兵群发威了,猛烈的炮击,映红了半边天,简直地动山摇,炸裂的炮弹让人心惊胆战。
这样的火力持续34分钟。没有见过这种阵势的战士,在那里傻乎乎的看热闹。教导员刘学邦大声高喊:“看什么看?马上就要发起攻击了,赶快就位。”
一度散乱了的3营正有序收拢。战士们在隆隆炮声的鼓舞下,猫着腰,提着枪,班归班、排归排、连归连迅速找到了自己的队伍。
臧雷大吼一声:“老子不当连长啦,接着当营长!”
3营的攻击开始了,冲在最前面是8连副连长李仓林、突击排排长任津平。
这里树高竹密,草深坡陡,战士们都是第一次参战,心里免不了紧张,怕踩着地雷,一时前进迟缓。
我观察了一下地形,大声说:“竹子这么密,不会有地雷!”
副连长李仓林向战士们高喊:“踩着我的脚印走!”随即冲在了最前面,接着2排长和我拨开草丛,穿入密林踏雷开路,战士们紧跟着。
干部的行动就是无声的命令。战士们看到干部冲在最前面,深受鼓舞,胆子也大了起来,纷纷超越副连长、2排长和我,抢在前面开路。
4班战士王清涛喊道:“排长,你们走我后面!”
就这样,2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占了58号高地,15分钟拿下56号高地。
8连开始向老山主峰敌人防守的核心阵地54号高地发起攻击。
团长刘永新讲过,夺占54号高地,就等于拿下了老山主峰。
这里是敌人老山防御体系的核心支撑点,敌人构筑了网状防御阵地,各种钢筋混泥土工事,准备再次严防死守。
6时40分,敌人发现56号高地已经失守,像输红了眼的赌徒,从屯兵洞里纷纷涌出,企图挽回覆灭的命运,各种轻重武器一齐向冲击的8连疯狂射击。
炮弹呼啸着,在我们周围炸开,顿时地动山摇,弹片鸣叫声不绝于耳,爆炸掀起浓烈的烟尘黑雾,从我们头顶罩下来,令人窒息。
一发炮弹在8连长彭燕良身旁爆炸,钢盔被一块弹片打凹进去,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推倒,短暂昏迷,半天才缓过神来。
我的战友们
至8时05分,8连又伤亡20余人,54号高地还未拿下,请求炮火支援。
2分钟的炮火压制,枪三连连长郝世祥再次组织8连的轻、重机枪对54号高地前沿敌火力点进行交替压制射击。
重机枪手陈传勇找不到一处适合架枪射击的位置,竟然抵近至54号高地前沿,将机枪架在敌人的铁丝网上实施射击,先后压制了3个火力点,毙敌4名,有效地支援了8连的战斗。
陈传勇是大家公认的“钢铁战士”,他在奔袭途中,就受了重伤,完全可以不参加战斗,但他哭着对连长请战,要夺回老山,为边疆人民报仇。
8连在攻打56号高地时,大家在树丛中只听到枪声和子弹飞来的呼叫声,却看不到敌人火力点的位置,机敏的陈传勇爬到一棵大树上进行观察,很快发现了敌人的几个火力点。
敌人也发现了他,机枪子弹打得树皮、枝叶乱飞,陈传勇飞快溜下树来,发现扛重机枪枪架的战友还未跟上来时,他把枪身架在交叉起来的竹子上,连续打了四、五个点射,压住了敌人火力。
他和连长郝世祥乘势前进了30多米。这时敌人的火力点又复活了,子弹像雨点般射来,压得冲击中的8连战友们抬不起头来,陈传勇急得眼都红了。
突然,陈传勇双手举起打得发红的重机枪枪管喊到:“连长,你来射击!”连长郝世祥马上反应过来,抓起机枪一阵猛扫……
机枪在呼啸,枪管在发红,陈传勇的双手在发烫,在滋滋冒烟,最后被烧得露出了骨头。
就是这样勇敢的战士,在54号高地转移阵地时,压响了一颗苏制跳发地雷,整个臀部几乎炸没了,六个急救包都没能包住他的创面。
担架上不来,他以钢铁般的意志,咬着苍白的嘴唇,睁大眼睛,目送战友们从自己身边跃过,冲上54号高地。
陈传勇在阵地上整整躺了三个多小时,终因失血过多而壮烈牺牲。战后,上级为陈传勇烈士追记了一等功,追认他为共产党员。
至9时23分,营长臧雷询问8连进展情况,彭连长作了报告。
臧雷对54号高地久攻不下已经失去了耐心,严令8连迅速攻占54号高地,臧老虎喊道:“如果不行,就给老子下来,由7连接替你连攻击!”
一个拥有光荣传统,在全团军事训练中的尖子连队,却完不成战斗任务?
我火了。对着彭连长吼道:“高地拿不下来是8连的耻辱,让7连接替,你彭燕良和我将成为8连的罪人、历史的罪人!”
我接过步谈机话筒,直接与臧雷通话:“营长,我是老曹,后续任务更加艰巨,此时7连还不能加入战斗,还不能加入战斗!”
“8连正在调整部署,重新组织战斗。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拿下54号高地,只要还有一个人,也要战斗到底!”
“请营长放心,拿不下阵地我提着脑袋见你!”
臧雷回应说:“老臧明白。老曹,注意安全!”
8连长彭燕良向营长表示:“请营长放心,54号高地就是一颗钉子,没有钳子,我用牙咬也要把它拔掉!”
彭连长靠前指挥喊话
在营炮火的支援下,8连又组织了对北侧阵地的第五次冲击。仅用15分钟攻占了54号北侧阵地,接着向西北侧阵地发起冲击。
西北侧的敌人见两个阵地连续被突破,惊慌失措,一个个丢盔弃甲向身后的高地溃逃。
此时,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连续战斗,8连干部战士的体力消耗已尽。但敌人也已成败军之势,必须穷追猛打,方能扩大战果,全歼守敌。
彭连长随即命令3排组成一支突击队,分两路形成钳形攻击,一举攻占了西北侧阵地。
10时10分,8连完全控制了54号高地,彻底打掉了老山之敌防御体系的核心支撑点,为攻占老山主峰扫清了障碍,胜利完成了上级赋予的战斗任务。
随即,8连继续掩护7连夺占老山主峰,9连也在往老山主峰左翼突破。作战官兵一鼓作气,终于把胜利的旗帜插上了1422.2高地,收复了祖国丢失五年之久的神圣领土。
收复老山的战斗中,我看到一幕幕悲壮的场景,听到一桩桩感人的故事,我营的两条攻击线路线上,完全被鲜血染红了泥土。
我37位牺牲的战友,个个都是向前倒下的,都是在冲锋中倒下的,有的双手还紧紧握着武器,有的身体还保持着射击的姿势,大多都没有闭上眼睛。
刘学邦教导员,一个一个替他们合上眼,老山夺回来了,同志们安息吧……
谢谢曹银选真实记录下这场离我们最近的战争,这些最年轻的战争亲历者,还有他们的热血和青春。
每当想到他们一个个像泥人一样,近百人光着脚走到老山脚下,我忍不住心疼,那可已经是四十年前了,我们的战士却还是那么苦。
抗战时苦、抗美援朝时也苦,怎么对越自卫反击战了还是苦?
这或许说明,战争的残酷是不分时代。作为人类最具破坏性的活动,战端一开,走上战场的士兵就将面对每一种炼狱般的考验。
老山的故事还没有结束,以后有机会再给大家继续分享。
尹光忠只身穿敌阵,与敌人短兵相接白刃格斗;史光柱被地雷炸瞎双眼,将掉出来的左眼摁进眼眶还要冲锋;张大权三次负伤,腹部洞穿仍盘肠战斗直到牺牲……
每一个英雄背后的故事都感天动地,我们爱好和平,不愿打仗,但和平从来不是靠忍让和眼泪可以祈求来的。
讲述他们的故事,是为铭记,更是为把中国人的血性、担当、灵魂能够传承。
编辑:霞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