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保卫战老兵见证实录，殉国团长传话：人在城在，死守常德 | 请别忘记我 44
文摘
历史
2024-04-19 20:21
云南
![]()
在抗日战争上高会战中，与日军第34师团浴血奋战的国民革命军第57师赢得了“虎贲”称号。而在常德保卫战中，老蒋却要枪毙57师师长余程万，说他守城不力，以儆效尤。
最后是在常德百姓联名求情下，余被囚4个月之后无罪释放。原因说是日军从常德撤出之后，余程万返回常德城，从废墟里竟然走出几百人士兵，并未如他撤退时上报所说的：战至最后一人。我收到的一份回忆录，是常德保卫战幸存老兵冯先泽留下的，他在战场的任务很特别——记录战地历史。![]()
1943年，常德保卫战打响时，我所在的169团负责驻守常德。宋团长把三营长郭加章、重机二连长王侠军、排长朱秀山都喊到跟前，把我交给了他们，让他们带上我去守七里桥。团长嘱咐他们务必保护好我的安危，说这是军长的命令。我是湘潭县射埠镇人，家父是个教书先生，1941年春被抓了壮丁。当时我19岁，已经结婚生子。在部队呆了快两年，得知岳父病逝，我申请回家探亲。没想到，火车刚到衡阳火车站，我又被几个国民党兵抓起来。他们二话不说，直接把我送到了74军57师169团宋子玉团长身边，宋团长仔细询问我的情况，知道我识文断字，让我留下来做文书工作。宋团长说，自古忠孝难两全，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正是国家用人之际，还是以国为重。宋团长人不错，对属下要求非常严格，我做文书的，也是每天凌晨3点就起床，接受团长的军事训练。宋团长不仅教会了我许多军事知识，还教我如何带兵打仗。团长无论到哪里，他都会把我带上，主要就是方便记录真实的战地日记。1943年春，部队从衡阳霞流市，冒着大雨，急行军到了湘西的常德。进军途中，天一直下着大雨，宋团长给我一件长雨衣，不让我坐车，让我和部队一起行军。他说这样才能看到一线的情况，才能记录将士真实的战地生活。【公益广告】在一次次决定民族国家命运的危急关头，千千万万中国军人抱着悍不畏死，保家卫国的决心走上战场。我们，不能忘，不敢忘，也不该忘！点击下图支持我们记录老兵故事，守护民族记忆。
到达常德后就开始修筑防御工事，我也每天跟着团长到个阵地视察。一次，宋团长带我到师部开会，他特别向57师长余程万、参谋长柴常新介绍了我，也说在火车站把我留下的意图。两位长官觉得宋团长想法不错，也认为我有文化还是湖南的，要我把我们在湘西的抗战真实情况好好记录下来。就这样，我被留在师部整理文件，不久，又到了军部，整理办公室内务和文件。在军部时，我每天还随同王耀武军长到各团视察，记录下长官的各种工作日常。王军长很满意，说有机会，一定送我到黄埔军校学习深造。一次，军长让我和警卫员一起练习射击，发现我成绩比警卫员还好。他好奇问我是从哪里学来的？我借机向军长请示，说想回到宋团长的身边去，下基层也好记录士兵的抗战故事。军长同意了，当天下午就叫了辆吉普车送我回常德169团。记得车上还有一挺国产重机枪，四箱子弹，两箱手榴弹。当时已经是深秋，晚上气温非常低，战士们还没发冬装，只能在临时搭建的帐篷内生火取暖。好在常德的百姓非常热心，把家里稻草、芦席、门板、被褥、棉袄都捐了出来。邻县也送来一些过冬物资和粮食，还组织好地方抗日武装和担架队。到1943年十月上旬的一天，团里突然接到军部急令，团以上去桃源参加紧急军事会议。宋团长急匆匆进会议室后，我在外面得知，日寇已经组织十万人的兵力，携重型武器向湘西进发。散会后，王军长也看到等待门外的我，他过来和我握手，并和宋团长说，保护好他，这场湘西抗日的历史，看来得他写了。我们全部兵力加地方武装才一万多人，怎么抵挡得过十万日寇。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实战，宋团长看出我的紧张，安慰我说战斗一旦打响，58师、56师都会来支援。他还安排了人保护我的安危，送给我武汉生产的马克沁重机枪。我们负责驻守七里桥是一条公路桥，两头是山，前后环水，中间有一条小溪。我的机枪位在公路边的一个小山坡上，我拿着铁锹重新挖好了机枪掩体。常德城的老百姓都已经撤离，城内重要位置都留有机枪手把守。包围后到了晚上反而没什么动静，我俯在机枪上，非常紧张。连长和排长跟我闲聊，我看了一下，整个连只有我睡不着，有的还睡起打鼾。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日本鬼子集中炮火向常德发起疯狂轰炸。顷刻之间，常德城变成一片火海，只看到炸飞的东西在烟雾中散落。两个时辰后，炮火不断延伸到外围的阵地，敌人冲锋开始了。隐隐约约能听到战友的还击，但很快，敌人炮火就延伸到我们的阵地，不是前，就是后，还好没炸着。接着，敌人开始向我发起冲锋，成群列队的鬼子哇哇直叫。敌人大概离我们只有二三十米，王连长才端起步枪，直接把举旗的日本兵打死了。我们手中的机枪一齐吼叫，敌人鬼哭狼嚎，在前方倒下了。王连长又命令，机枪手要注意节省子弹，敌人倒下大部分后，用步枪打，再近的，用手榴弹。这一天，我们打退敌人四次冲锋，连队只有少数战士受轻伤。经过一天实战，我心中反而平静下来，晚上也睡踏实了。![]()
常德保卫战中的激烈战斗
第二天，天刚亮，周围的雾气都还没散，敌人又发起进攻。这一战很快结束，我们还缴获了日本鬼子的一些轻机枪、步枪、手雷，大家不知道怎么用，就丢在战壕里。有个战士一脚踢上一颗手雷，一声巨响，结果我们的战士一个被炸死，几个被炸伤。当时我正在吃早饭，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爆炸还吓了一大跳，以为是敌人偷袭。王连长要枪毙踢手雷的，我去为他讨保，这才救了他一命。连队的干部和战士对我都非常尊重，都认为我是军部派下来的特派员，只要发话就能起作用。有个大胆的排长不信邪，拿起一个手雷，在石头上砸一下马上扔出去，结果爆炸了。反复试验几个后，终于确认手雷的使用方法，经验很快传到各前沿阵地了。王连长是个沙场老将，我们仗着有利的地形，敌人进攻几天也没占到便宜。敌人几次想要夜袭，也被王连长击退，把他们丢弃的武器都给搬回来。连长对我说，敌人可能要整修，我们要抓紧做些准备了。见粮食也不多，我让王连长陪我一起到指挥部去，看看能不能弄些粮食回来。大多连队都伤亡过半，有的在掩埋战友的遗体，有的把衣服扯烂，给战友包伤口。到常德城一眼望去，常德城没有了，到处是残垣断壁，尸首分离的凄凉景象。朱排长指着远处说，那里有一群人在翻东西，我们走近一看，竟然是新上任的师参谋长兼169团团长柴意新。我哽咽着喊了长官一声，他一抬头，满脸乌黑，一身泥沙，早已没有长官的气派。王连长赶紧做了简单的汇报，说其他还好，就是粮食没有了。柴团长说，全线粮食、弹药都很紧缺，通信工具也没有，他刚从德山出来，带领一些人正在翻粮食。南门被炸开，师部到了北门，北门坚守了一天，又被攻占，只能带活着的人上了德山。这几天，师部团以上的干部都没看到，不知道是死是活，他要我们传达：中国人一定要以民族利益为重，要有中国人的骨气，抗战到底。人在阵地在，有困难自己解决，坚持就是胜利。最后，柴意新退守常德城内西南角，全团打到只剩下12个人。为了掩护大部队突围，柴意新请命“愿死守于此，人在城在！”余程万师长热泪盈眶，同意由他带领169团和171团残部留守玻璃厂掩护大部队撤退，但是两个团加起来也仅有51人而已了。柴意新团长率领仅存的51人，与强敌展开肉搏，51人全部成了血人，柴意新也被敌人冷枪打中，伤势过重，无法及时救治而亡。仅剩的部下见长官已牺牲，生路渺茫，不甘被俘，为了免遭屈辱，全部举枪自杀，壮烈殉国。此战结束后，柴意新被民国军委会追授为陆军中将军衔，建国后移葬“常德市抗日烈士公墓”。![]()
柴团长黄埔军校档案我们和柴团长告别后，得知城里也没粮食，返回了七里桥。山上还有一些老百姓种的红薯没有来得及挖走，我们那几天都在吃红薯果腹。晚上的天气越来越冷，地上的草都开始结白霜，我们就靠这些冰霜解渴。小河的水也不能吃，日本鬼子的尸体在太阳下一晒，水一泡，水早就臭了。饥寒交迫，只有枪一响，打起仗来，疲惫才能消失。不打仗的时候，人都站不起来，跟打摆子一样。敌人陆续发起冲锋，人数比以前的少，也没有之前那么猖狂。又坚持了三天，其他地方的炮火越来约少，枪声越来越稀疏，看来其他地方已经没有战斗力了。到第十三天，天刚亮，我照往常一样擦好枪，装好子弹。连长和排长一把将我拖下来，压在地上，只听一身巨响，我心爱的机枪飞上了天空。二人站起身来，抖掉身上的土，拉起我就跑，刚跑到十三里亭时，回头一看，我连的战士都葬身炮火之中了。连日来的战斗，没有吃，没有穿，我们仨已经疲劳到极致，靠坐在一起晒着太阳，迷迷糊糊就睡着了。隐隐约约听到叽哩哇啦的叫声，睁开眼睛一看，五六把刺刀对准了我们，我们成了俘虏。鬼子不敢在常德城停留，下午四点多钟，让我们每人背四支取了枪栓的步枪出发。只要能跑得动的都跑了，也不管背后枪声响起，生死不顾，拼命地向前跑。我一口气跑下山，听到狗叫声，天已经黑下，只有星光，顺着狗的叫声走去，发现一栋民房。一位老人打开门，我讲明遭遇后，老人家热情招待了我。我吃饱饭后，整整睡了一天两夜。第二天醒来，吃过早饭后，我向老人打听常德的路怎么走，才知日本鬼子已经撤离常德。![]()
王耀武是国军中少有善终的军长之一幸存士兵正在准备集合，说王耀武军长就要到了，我马上向集合地跑去，正好迎上军长。王军长见我还活着，他很惊喜，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他还不忘我文书的工作，交代常德保卫战，一定要写好。部队集合完毕，只要不到100人，王军长一一和大家握手，两泪纵横，说不出话来。军长于是下令，让我先把受伤的都带到桃源去治疗，没受伤的就留在常德继续收留失散的士兵。军长安排了两台卡车给我，常德收拢的枪支弹药，也一律运往桃源。军长安排好后对伤员说，现在不能带大家走，大家伤好后就先留在湘西抗日，今后你们就归小冯指挥了。王军长嘱托我，一定要报常德之战的仇，一定要把日本鬼子全歼灭在中国的土地上。说完还把警卫员的手枪留给了我。安顿好第一批伤员，我又返回常德把一些轻伤的带了回来，伤重的留在常德设立的重伤员救治医院。还有常德城翻出来的武器弹药，也都一律运往桃源。一个星期后就收留200多人。起初，在桃源给我们做饭菜的都是本地一些热心女士，后来我专门从常德请了姓杨的厨师，在桃源请了姓李的厨师，两人负责办理伙食。桃源群众送来的猪、牛、鸡、鸭，在厨师的精心制作下非常美味，加上护理医生和民间医生的努力，战士们恢复得非常快。在伤员中有个小伙身材不高，肚子被日本鬼子划破了，肠子都流出来。他疼得受不了，一看到我，就要我给他补枪，不想活。我将其带回桃源，经医生清理，伤口恢复得很好。我经常去看他，得知他叫倪福，老家是山东的。倪福伤好后，跪在我面前，直呼我恩人，说要永远跟随着我。战士受伤后报国心切，没有一个抱怨的，多苦都能坚持。![]()
常德保卫战中的机枪阵地
大概二十多天后，王侠军连长、朱秀山排长也回到桃源。我和他们俩商议，把眼下这190多人划分三个排，王侠军任连长，朱秀山任副连长，我任上士文书兼事务长。我们没有军队的帽花、领章，不再称国军，我们就叫湘西抗日敢死队。开会宣布后，很多战士想不通，不是军长要我负责吗，我怎么让给别人了。我耐心给大家解释，王连长是真正会打仗，懂实战指挥，而我首要任务是先把常德抗战给记录下来，这也是军长的命令。部队识字的人不多，我还抽空给每个战士写家书报平安。大家都尊称我为“孔明”。当时桃源设有国民党的办事处，主任姓汀，他们也不干涉部队的事。我们就三五人一组，穿上百姓衣服，专打敌人的巡逻队、岗哨。1943年年底，我们接到群众送来的情报，说有日伪军200多人来到常德附近。大家一听很激动，都想报常德之仇，拿着武器，带着充足的手榴弹，在他们必经之路设下埋伏。敌人进入伏击圈后，上百个手榴弹扔了下去，一阵爆炸，接着轻机枪和步枪一阵射击。大家冲下去，日本鬼子一个不留全杀干净，二三十个伪军跪地苦苦哀求。看着这些没有骨气的中国人，每人割去一只耳朵，让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都知道他们是汉奸。到1944年春，我们又在武岗歼灭日军200多人，我们无一人伤亡。经过两次战斗，“湘西敢死队”名震四方，以后再也看不到汉奸部队来湘西了。大家一直认为，在中国的土地上要是没有中国人引路，日本人就是瞎子，只能听我们任意摆布。![]()
炮火纷飞的常德保卫战现场
冬去春来，我们没有政府支持，都是依靠一些商贩，将缴获的枪械拿到湘潭、宝庆去兑换成生活物资。虽然只有两百来人，但我们经验越来越丰富，只要侦察员回来，很快就能确定作战方案。战士们也越来越勇敢，每次战斗结束，不论多寡，也会分一些战利品给地方武装的人。除此之外，不管到什么地方，老百姓再困难也会邀请我们吃饭。每打完一仗，我们都会回到桃源，桃源老百姓也一定会带东西来慰问我们。一些民间医生还送来草药和枪伤药来救治伤员。于是，我们很多战士跟桃源、常德的青年男女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有要求加入我们的部队，我们也不敢收，收留一个就多一分负担。我也给战友们宣布一条纪律：要在湘西安家的，必须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到时候我来给你们举办婚礼，否则按军纪处分。与5000多名日军激战八天八夜，敌人最后剩下五六百人逃亡高桥。我军这一战伤亡也非常的惨重，就我敢死队也牺牲了12个战友。战斗结束后，施军长会见了我们，送给我们十二箱子弹，四箱手榴弹，他带着伤残的部队离开了湘西。大家商议后，还是决定连夜出击，趁他们立足未稳，去消灭逃往高桥的这股残敌。我们请来十多个地方武装人员，分成两组带路，连夜朝着高桥奔袭。为不伤及老百姓，派出小分队潜入市内，见日本人就打，站岗、巡逻、外面的人，只有枪能打得到，把他们当靶打。起先日本鬼子让老百姓替他们去埋死尸，我们得知后做老百姓工作，不要为日本人做事。后来日本人没办法，只好自己晚上组织小股部队外出埋尸。就这样，不到一个星期，打得敌人挂起了白旗，把枪全部丢出来，派人来讲和。我们只有一句话，数千万中国人死在你们手里，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走出中国的国土。几天后，高桥内的残敌只好硬着头皮，举起双手出来投降。一看只有三四十个人，都是青年娃和老年人，哭哭啼啼喊饶命，把他们都交给了地方武装。![]()
只读了小学三年级冯天虎记录下父亲临终前的口述，他通过【真实战争故事】作者渠小兵联系到我们部队的事情我交给连排长去处理，抓紧时间整理平日记录下来的见闻。战士们也知道这事重要，没人来打搅我，我整理累了的时候，就出去和大家聊聊天。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我写出“常德抗日战争史”、“湘西抗日战争史”两部资料汇编。他们说要把它带往南京，在南京报纸发表，使全国人民都知道。此刻我最想家，想念父母，想念妻子，儿子死了，那弟妹他们怎么样？可战士们都说要跟我学文化，都是一些出生入死的兄弟，这个要求我也不能拒绝，我只好在桃源当起了文化教员，给战士们上文化课。部队也帮老百姓做些事，地方出现斗殴事件，也派人去处理，维护社会治安。由于战事的摧残，当地许多的青年妇女成了寡妇，所以很快有几十个战士都举行婚礼，我也按照约定给他们主持。大约是1946年的九月间，我准备解散湘西敢死队，突然从芷江方面送来一份电报。电报说我们抗战有功，蒋总统要亲自指阅这支部队，亲自授奖，让我们从芷江飞机场坐飞机前往南京。我看完电报后，提出我不去南京，我要回家了，有些已经安家的战友也不想去。经过一番争论，大家最后决定，我们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就当到南京去玩一转。这一说，我觉得也对，于是便邀请我的两个厨师，一起前往南京授奖。我们从芷江飞机场坐飞机，直飞南京。我在飞机上和战友们开玩笑说，七不去、八不归，九日出门空手回。“……敌挟其优势武器，空炸、炮轰、毒攻，无所不用其极。我以有限人数、血肉之躯，与敌做殊死战……直至弹尽粮绝，援救无望……”这一战，尽管主帅曾遭囚禁，但57师官兵的英勇壮烈是无可争辩的。57师因为常德保卫战的英勇表现，战后被授予国民政府军事团体最高荣誉旗帜——飞虎旗。1944年，余程万找到著名作家张恨水，请求张恨水将57师常德保卫战的英勇事迹写成小说，这才有了后来闻名遐迩的《虎贲万岁》一书。张恨水先生也挺仗义，书写成后没有收受余程万的酬金，只收下了57师官兵缴获的一把日军军刀留作纪念。英雄就得有人写下来，子孙后代才能记的住，之前是，现在也是。冯先泽的战地故事还没有完，下半场更加传奇，有机会再给大家分享。编辑：霞姐
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