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慧卿致阎锡山的绝命电
文摘
2024-11-10 21:20
山西
1949年1月，继辽沈战役胜利之后，举世闻名的淮海战役与平津战役，又均告胜利而结束。至此，长江以北的华北各省，除了孤立据点太原外，大半个中国境内的国民党的武装力量已经基本肃清。到了1949年3月，中国人民解放大军已神速地由太原外围进展到太原城郊附近。南郊、北郊的飞机场，已被解放军完全控制，而新开辟的西门外红沟机场，也在炮火射程之内，空运交通，行将断绝。阎锡山一向自我吹嘘的所谓“战斗城”，已变成一座饥饿城，死亡城。至3月底，解放大军各兄弟部队先后到达云集太原前线各集结地区，总计兵力达二十五万。此时守城晋军的总兵力约为七万二千人，其中许多部队是经我军歼灭性打击后补充的。他们被围困于孤城，粮尽援绝，妄图作垂死之挣扎，实际已成为瓮中之鳖。据李冠洋同志谈：阎锡山子1949年3月29日在逃离太原之前的一段日子里，终日神不守舍坐卧不宁，表现得异常暴躁不安：见了人就发脾气，批公事时，一触即怒，肝火特别旺盛，眼睛红得怕人，见了就要骂，甚至还想打。他除了过问郊区的战况和空运粮食的飞机情况以外，其余一律不过问。据随侍他的副官们说，这是多少年来从未见过的反常表态。他说。我记得很清楚：阎的借机脱逃是3月29日。这天下午2时，正当各部门的负责人员下班吃饭之时，忽然接到阎开紧急会议的命令，只是少数高级分管军事、政治、组织的负责人，约计二十人，在绥署内阎的会议室齐集后，由梁化之请阎下了楼开会。阎锡山一进会议室，大家一眼看出他今天笑容满面，一点暴躁焦急之气色不带，是几个月来还没见过的。人们在惊诧私下滴咕中：一幕滑稽剧演出了。阎令大家坐好后，把一层愁云般的阴影又罩在脸上，但却用极其和蔼的态度对秘书长吴绍之说：你先把李代总统来的电报念给大家听听。吴即一字一句的念道；“和平使节（指张治中、邵力子等组织的和平代表团）定于月杪飞平（指赴北平进行和平谈判），党国大事，请待我公前来商决，敬请迅速命驾。如需飞机，请即电示，以便迎接。宗仁，俭印（俭是韵目代电报日即二十八日）。电报念完，阎假惺惺地征求大家有何意见。当时有的默不作声，有的逢迎地说：“此次赴京开会，应在南京多住些日子。”阎说：“也许三天五天，也许十天八天，等和平商谈有了结果。我就回来。”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梁化之在一旁插话说：“天气已经不早了，飞机在等俟，请早动身吧。”阎于是立即起座，不要大家相送，走出门去上了已经听候的汽车，风驰电掣般地出了绥署，直奔西门外红沟机场。除梁化之和阎的五妹阎慧卿到机场送行外，其余人员均送至大堂口，这是阎锡山统治山西三十八年的最后一别，也是他与几十年来共事的高级官员的最后死别。在解放军的大炮射击下，阎抵机场后急忙登机，逃离太原，飞往南京。其实这幕戏的演成是颇不容易的：当时太原被围紧急，阎锡山急于计谋逃跑之路，他的焦急暴躁，正是苦于无所借口，因此他多次电示已在南京的杨爱源及他的老部下贾景德、徐永昌为他向代总统李宗仁和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以及陈纳德等多方周旋，特别是要李宗仁给他一个脱逃的机会。现在李宗仁的劝驾电报来了，他的逃走正好有了借口。这个决心“与太原共存亡”的阎锡山演了一场戏，欺骗了他的文武要员，从太原溜走了。他走后，命令梁化之、孙楚、王靖国、赵世铃、吴绍之组成五人小组，负责太原的全面工作。1949年4月20日，人民解放军发起对太原总攻击的外围作战。次日，毛主席、朱总司令发布《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命令全军奋勇前进，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歼灭中国境内一切敢于抵抗的国民党反动派。攻打太原的解放军在极大的鼓舞下，战至22日。即将太原城以外的晋军据点全部扫清。计歼灭十二个师四万余人，城内尚有残兵三万负隅顽抗。4月23日，太原前线总指挥部发布总攻太原主城的命令。决定4月24日向太原城垣发起总攻击。同日，太原前线总指挥部发布政治命令，宣布捉拿下列五个主要战争罪犯：向阎告密、破坏三十军军长黄樵松起义的现任三十军军长戴炳南。据当时目击亲身经历者谈：从二十日开始，解放军在太原城周围配备的大炮，比往常不知增加了多少倍。发射目标，主要是对准绥署省府。其密射程度，简直听不出零星炮声，只听得呼呼地好象刮风，震得窗户上的玻璃碎片乱飞。阎的一般军政人员都盼求和，只是不敢公开表态。唯有梁化之、王靖国等执迷不悟，以为阎逃到南京后会有美国的什么飞虎队来支援，企图继续困守，充分说明其顽固性。李冠洋当年回忆说：阎锡山为了博得顽抗的成绩，不惜牺牲太原人民的生命和财产，以作他的政治资本。他不断地打给五人小组电报，继续欺骗部下为他卖命。从二十日解放军发起总攻击后，城外的阎军毫无斗志，整营整团甚至整师的投降缴械。一日之内，城周的据点碉堡就丧失了十分之八九，新辟的西郊各飞机场，也一夜丢尽。另据当年在山西驻南京办事处供职的笔者乡友孟庆华同志揭露阎锡山的真面目尤为彻底说：“阎锡山就是采用了‘与太原共存亡’的声东击西战术，在这烟雾迷漫之下，把太原几十万军民推下火海，又在蒋介石的怀里为自己凿成三窟。”据当年的绥署军务处中将处长朱崇廉同志（时为民革太原市委会候补委员）回忆说：阎锡山一走，谁也料到他不会再回太原来了。可是在梁化之的特务和王靖国的“铁军”控制下，仍然很少有人敢出来说话，大家只好听天由命了。四月二十三日晚上，炮火一阵比一阵猛烈，炮声震天动地，炮弹像雨点似地落到太原城内，绥署院内也不断地有炮弹爆炸。当时的五人小组与一些中上级干部大都躲到省府二号楼地下室隐蔽。他说：这天夜里在绥署第一处的办公室——勤远楼上，望到火车站一带火光冲夫，估计解放军已经占领了车站，心里更加着急。不久，赵佩兰（系阎的组织检事徐培峰之妻）跑进地下室说：梁化之和“五姑娘”在钟楼下阎的避弹堂喝了毒药以后让卫士烧死了。另据孟庆华同志谈：二十一日晚阎电五人小组云：“明日上午派机去接慧卿，予作准备。”二十二日晨五人小组复阎电云：“机场失守，不能降落。”阎又电云：“可在新开路辟临时机杨。”复电云：“炮火猛烈，不能降落。”这证明阎在最后还计划将他的五妹阎慧卿接走。二十二日上午八时许，阎锡山随同贾景德由南京乘机逃往上海。局势变化之快，完全出乎这些顽抗者的意料。据李冠洋同志谈：梁化之、阎慧卿等极少数人有个极密的布置，他们已跟青岛陈纳德的飞机联络好了，一旦军事危急，他们就可以在三四个小时以内，坐上飞机偷跑。他们万万没料到总攻开始的前两天，解放军就控制了机场，飞机再也不能降落了。如上所述的情况，大家便可想知梁化之、阎慧卿是在什么紧急万分、迫于无奈的情况下而饮毒自焚，以逃避人民的惩罚。那末，阎慧卿自杀前致其大哥阎锡山的绝命电又是谁为她执笔起稿的呢？笔者曾就此问题在吴绍之逝世之前与他谈过。吴说：阎锡山逃往南京之前，曾许告五姑娘说，他不久就派飞机来接她去南京。为什么他脱逃太原之时不把她一块儿带走呢？这是梁化之的诡计，目的是为了表示阎到南京去是临时性的，不久还要回来，用以稳定人心，欺骗那些军政头目们为他死守太原。其实老奸巨滑的阎锡山何尝见不及此，不过面对他的五妹不好直言，由梁化之的口代他说出而已。阎慧卿致其大哥的电是梁化之执笔起草的，不过经过我的手润色修改的。（按阎慧卿初通文墨，凭阎的关系，担任过山西儿童保育会秘书主任、太原慈惠医院院长等职，但实际上是一类家庭主妇型的妇女，不是什么政治上的活动人物。她没有文才。）这个电是四月二十三日深夜送出让我给她拍发的。原电如下：“连日炮声如雷，震耳欲聋。弹飞似雨，骇魄惊心。屋外烟焰弥漫，一片火海；室内昏黑死寂，万念俱灰。大势已去，巷战不支。徐端赴难（梁化之的特务机构——特种警宪指挥处，梁兼任处长，徐瑞为代处长。这里指徐端把这个处的科长以上的特务集中在一个地下室内，强制一齐服毒自杀，徐端自知罪恶滔天，于解放军破城之时命特宪队长持枪扫射、然后点着汽油满院放火，此一恶贯满盈的杀人巢穴顿时化为灰烬），敦厚殉城（梁敦厚字化之，系阎的姨表侄。此时为代理山西省政府主席，是对山西人民实行极端残酷的特务统治的罪魁。他同阎慧卿服毒之后，让其卫士柏广元把洒满汽油的被子盖在身上，然后满地倒上汽油点着，葬身于火。）军民千万，浴血街头；同仁五百，成仁火中（阎锡山狂妄自大，自欺欺人，常假借古人，麻痹群众，欺骗国民党中央。他说：“昔日田横有五百壮士，我们有五百基干，要誓死保卫太原，不成功，便成仁。”这里系指文武干部五百人之集体自杀、纵火焚尸，即粱化之的特务机构的强制集中服毒后焚尸灭迹之事。阎达到台湾后大肆渲染，骗得蒋介石赠“民族正气”、蒋经国赠“齐烈流芳”匾额，并于台北市圆山树立“太原五百完人招魂冢，纪念碑竖立于冢园之中心。）妹虽女流，死志已决。目睹玉碎，岂敢瓦全？生既未能挽国家狂澜于万一，死后当遵命尸首不与X共见。临电依依，不尽所言！今生已矣，一别永诀。来生再见，愿非虚幻。妹今发电之刻尚在人间，大哥至阅电之时，已成隔世！前楼火起，后山崩颓。死在眉睫，心转平安。嗟乎；果上苍之有召耶？痛哉！抑列祖之矜悯耶？”吴绍之对此电文记得很熟，一气背诵出来，我把它记下。今逢太原解放四十周年，为了纪念解放太原和山西全省而献出鲜血与生命的烈士，特抄出此电文作为文史资料中关于胜利解放太原的一则补白，以见反动派覆灭前的嘶鸣。（作者徐崇寿）
